病……
夙璇画的手攀上心脏，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那是心病，是她走不出来的梦魇，是让她这五年来不得安生的罪魁祸首，那是解不开的结，躲不过的劫。
如果当年……没有……
她，会不会能稍微……
对得起内个人一点。
她的医术高明，凡是她经手的病人，哪怕是就剩了一口气，她也能从阎王爷手里把人抢回来。
可是，任她医术高明又如何，她这个医者本人，也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医者，向来不能自医啊！
“锦梦，你先退下吧。”
“是。”
夙璇画处理东西很快，大概是因为熟练的缘故，所以当她把一切都安排好的时候，才不到下午三点半，正是下午茶的好时间。
“小姐，要去喝下午茶吗？”
夙璇画把笔帽盖上，“嗯，悠然居吧，偷偷把翊星带过去，到了淑瑾那里它玩得开。”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锦梦这就去开车。”
“低调行事。”
夙璇画喜车，尤喜跑车，所以在她的车库里，停了不少世界豪车展上的限量版跑车，随便拿一辆出去就得七位数起步，可是现在她只是一名小小的大学教授，在外还是要注意影响。
***
悠然居
“唉，王漫，你真打算请我们去悠然居里面喝茶啊！”岳骊看向悠然居的眼神中充满了向往，悠然居，听说那可是京城最贵的茶馆，不管你进去喝不喝茶，先掏两万一的入场费再说，虽然里面东西贵的惊人，但在京城，不少谈生意的大老板们都会选在这里。
可以说，悠然居，不仅仅是一座茶馆，它还是京城上流社会的象征，京城里的各大家族，不论大大小小，家里的千金少爷都是在悠然居里面喝过茶的。
“不过区区悠然居而已，你们要是想喝，我下次再带你们来。”王漫高傲不可一世，脸上还端着善解人意的笑容。
这话，听得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谁不知道悠然居的规定啊，悠然居每间包厢只能进四个人，一个人只能定一间包厢，若是被悠然居发现你找人帮你占定，呵呵，你完蛋了，悠然居的黑名单感不感兴趣啊？
这小姑娘，一下子带了五个人想要进去，恐怕有好戏看了。
“喂，我是031号包厢的客人，这是我的预定记录。”
王漫把手机上的预定记录给前台的人看，跟着她一起进来的小姐妹看着悠然居里摆放的东西，低声议论。
“内个好像是几年前拍卖会上拍出三个亿高价的碎冰纹兽耳壶吧！”
“前台那里挂着的字，好像是齐老先生写的吧，听说齐老先生的字，价值千金呢！”
“不止呢，就咱们脚底下踩的地毯，都是国际的轻奢品牌‘璞滢’的限量版。”
前台核对了一下王漫手机上的预定记录，又记录了一下人数，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一间包厢只能进去四个人，您带的人数，多了。”
一听前台的话，王漫就不高兴了，“包厢是我定的，我想带几个人进去就带几个人进去，你一个小小的前台，还不配管我。”
被骂的前台脸上依旧挂着礼貌且知性的笑容，“抱歉，这位小姐，一间包厢进四人，是我们悠然居的规定。”
王漫感受到周围小姐妹对她的嘲讽，恼羞成怒到前台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
声音极大。
原本还急着进包厢的人纷纷驻足停下，想看看找死少女的下场会是什么。
前台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可碍于从小到大的教养和工作，她根本做不到还回去。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忽然于门口传来——
“谁如此大胆，敢公然在悠然居打人！”
众人纷纷向门口看去，却见两名女子正踱步向如此走来。
为首的女子一身黑色的复古素裙，将原本就高挑的身姿衬得更加夺目，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眼里如有万年不化的雪山，风光霁月。
后面的女子一身裸色连衣素长裙，低调却不失奢华，一张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娃娃脸，脸上充斥着怒色，很显然易见的道理，刚才开口训斥的人，正是她。
“翊星，给她个教训。”
夙璇画的指尖指向王漫，敛下瞳中的无尽杀意。
当年，害死原主的人当中，似乎有这个叫王漫的人。
一只通体雪白的虎从门口飞驰而来，巨大的冲击力将王漫撞到地上，翊星张开巨口，冲她吼叫了两声。
“吼～”
王漫她虽然去过动物园，也见过老虎，但是，哪里见过活，活的会动的老虎，所以还没等到翊星吓唬，她就不负众望地晕了过去。
“晕了？”锦梦蹲下探了探王漫的鼻息，嘲讽，“没用。”
不能怂！
周围围观的人在心里做着暗示，那是一只猫，不是老虎，那是一只略微大点的猫。
可是谁家的猫能长这么大啊！
一时间，众人看了看晕在地上的王漫，站着睥睨一切的夙璇画和锦梦，缩在夙璇画脚旁虎视眈眈的翊星，脸开口离去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虎这么危险的动物，能养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他们还不想尝尝被老虎扑在地上的感觉。
“叫什么名字？”
“啊？啊！我，我叫宋蓉，您就是老板说的璇小姐吧，比画上的看起来还要漂亮。”
夙璇画对于这类追捧向来不敢兴趣，“锦梦，这里的事，你来处理，我和翊星先进去了。”
夙璇画的脚尖轻轻踢了踢趴在地上的翊星，“啧”了一声，“几天没吃东西还是胖了。”
夙璇画对于这场闹剧并没有什么想法，留下锦梦处理后续后，径直往悠然居的里面走去，翊星极有灵性，见主人走了，也屁颠屁颠地撵上去。
“小姐还真是无情。”锦梦抱怨一句，扭头看向前台和王漫，“你是悠然居的人，所以是想明了还是私了？”
前台懵了一下，“明，明了？私了？”
锦梦看着被打得可能脑子出问题的前台，心里的怜悯更多了，拿出这几年来为数不多的耐心，为她开口解释。
“明了，我会给你聘请最好的律师，以故意伤害罪的罪名起诉；私了，你的一切医药费皆由她出，另外还有你的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她也会赔给你。”
锦梦在上大学的时候也不仅仅是一个文学单学位，她的第二志愿专修课是法律，所以解决这些民事纠纷对于锦梦来说，都是小意思啦。
“我，我选择私了。”前台还是第一次被人怎么尊重，高兴得舌头都捋不直了。
“私了？”锦梦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这位小姐，”锦梦的眼神冰冷，“悠然居的人不是你能动的。”
悠然居可是被小姐纳入保护地盘的，这女人也倒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和小姐护着的人杠上，也配？
锦梦招来保安把王漫和她的朋友拉出去，在看到王漫仰起的脸时，锦梦喊了一声，“等等。”
保安不明所以，但也照做，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锦梦走到王漫面前，食指挑起对方的下颚，眼神里的冷，不加丝毫掩饰，“你叫什么名字？”
王漫就算再豪横，就懂得现在的局势于自己不利，哪里敢再有隐瞒，只得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我叫王漫。”
王漫。
果然是她。
锦梦嘴角勾起一抹笑，但眼睛里却毫无波动，“我改主意了。”
朱唇一张一合，短短的几字，把王漫彻底打入了地狱。
“以悠然居的名义昭告京城，王漫，封杀至死。”
封。
封杀至死。
换句话来说，王漫只要不死，必受封杀，若不然，便是与悠然居作对。
众人看向王漫的眼神里不免多了一丝怜悯，这小姑娘恐怕还没毕业呢吧，唉！可惜喽！
***
“今日怎么想起来我这悠然居喝茶了？璇画囡囡。”
悠然居的老板淑瑾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内张脸经过岁月的摧折，没有留下风霜，却多了一丝繁华落尽的通透。
她说过，女孩子，要活得精致随心。
夙璇画对于“璇画囡囡”这个称呼喜欢不起来，但生性冷清，她也没有开口阻止。
“翊星最近胃口不佳，带它来这里逛逛。”
一边说着，夙璇画的手抚着眉心，使劲按了几下。
淑瑾将夙璇画的动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抬手倒了一杯茶，茶烟袅袅，如美人半抱琵琶半遮面，若隐若现。
淑瑾的旗袍款式，也隐在茶烟之后。
“你的……身子，最近还未好转吗？白术和你，竟没有一点法子吗？”
夙璇画敛下眸子里的暗色，轻摇头，道，“没有。”
“囡囡璇画。”淑瑾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从夙璇画认识的那一天开始，她从未见过她生气，似是对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
“去看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她说。
“我们陪着你，我们会陪你康复的，你还年轻，等得起。”
心理医生。
这不是淑瑾第一次劝她去看心理医生了。
她知道，没有重生之前她就知道，她有心理疾病。
没有重生前，她小时候被人抓到医院，被那些“治病救人”的医生，绑在手术台上，险些被解刨。
她记得清楚，那些人身上的消毒水的味道，很，很清晰。
消毒水之下的，是手术刀破开皮肤取出器官的血腥味。
后来……
后来她好不容易逃了出去，遇到了……
本以为的救赎，却是噩梦的开始……
深渊……
从来不是没有希望的，但是，它会一点一点慢慢摧毁你的希望。
耶稣是假的，童话也是假的，神主大人也是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