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葵抄起地上的杨木棍儿,向着水涧之中戳去,只见他插着一条脊背发白,鱼鳞散乱不堪,鱼目腐烂的类似一条淡水大草鱼上来。
方才被秋陌的呼喊声引将过来的其他姜氏族人,见此一幕,望向秋陌不禁笑出声来。
秋陌脸有些红了,他极力地向姒葵辩解道:“葵叔,你要相信我,方才我看到的绝非是这个模样,它……”
“它通体泛黑,头生两对黑色的尖角,长须如刺,鱼嘴红通通,似在讥笑,鱼目漆黑,可两边儿倾斜,对否?”姒葵一边盯着手中的死鱼,一边描述道。
秋陌一怔,不禁有些犯呆,方才他都没有看得这般详细,不过紧要特征便是如此。
姒葵看到秋陌傻呆呆地望着自己,便走至其身旁言道:“你方才看得不错,此为‘障目鱼’,食腐肉,可诈死,可伪装,一般它出现的地方,多为凶杀之地。今日怕是要见血啦,一会儿跟紧我,不要乱跑知道嘛!”
秋陌盯着那木棍穿着的腐烂鱼,发现其被刺穿伤口处竟有黑血外渗,只是模样仍未有变化。
“方才让你看到它的原身,实乃偶然,待得它变身之后,依你现在的修为,再要看穿,委实困难的紧。”
秋陌闻言有些不甘心,他方才明明看到了,怎会现在看不出了呢!
所以,即便姒葵将其扔于地上,他仍然蹲下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着那变换了身形的‘障目鱼’。
姒葵看到秋陌这般模样便不再言语,摇了摇头,便走开了,他要去提醒姜候他们注意警戒。
然而,待姒葵抬起头来观望四周的时候,却是发现早已不见姜候与另外两名黑牛勇士的身影。
他唤过一名壮年姜氏族人,问道:“你可知晓,阿候他们去了哪里?”
“噢,他们去了下游,说是试着寻找积滞的流水坑,捉几尾河鱼。”那壮年男子一边说着,一面指向溪水流去的方向。
姒葵脸色一变,马上吩咐道:“你叫上一人,同你一起找寻他们,让他们速回,不可耽搁!”
那人闻言,朝着剩下的几人喊道:“你们,谁愿随我来!”
只见另外五人中,一名高大黝黑,头发披肩,胡子扎成一绺儿小辫,名为阿蛮的男子信步走出,果真人如其名。
只是,这名为阿蛮的男子刚走出,便脚下一绊,这不禁让他的身子一顿。
这时,他旁边的一名身材相对矮小,一同走出的细眼儿男子,跑将向阿材道:“阿材,还是让我与你一同前往吧,嘻嘻……”
那阿材点了点头,招手示意他快一点儿,便先行离去。
那细眼儿男子,兴高采烈地快步跟了过去。
待他们走得远了,姒葵走近那阿蛮身旁,颇有兴趣道:“方才我看你已然迈步而出,怎地忽然停下,迟疑起来?”
“阿公,我方才被脚底下的绿草儿绊了一下,准确来讲,感觉好似是被拉了一下,是以低头查看来着。”阿蛮指着脚下如是道。
姒葵顺其手指望去,但见自这阿蛮脚下蔓延生长着许多长茎绿草。
这蒿草没过脚踝处,生就着一十二茎,茎条竖直,翠绿之至。
当此之时,四周并未有风儿起,然而,此片蒿草却是向着阿材与细眼儿男子离去的方向倾斜。
姒葵看到此蒿草,先是一愣,他低下身子拔下一棵,置于鼻下一闻,沁香扑鼻。
他旋即站起身来焦切地喊道:“所有人速速集合,我们原路返回,快!快!快!”
姒葵一步当先,来至秋陌身边,单手夹起他来,退至姜飞与青草身边,青草下意识地向着四周耸动着鼻翕,不禁面露疑惑之色,她好似并未发觉什么异常。
姒葵将此三人护在身后,令阿蛮四人断后,一行人开始慌张地沿原路回返,不知所以的姜氏阿咪们,不禁面露疑色地小心议论着发生何事了。
秋陌呆呆地询问道:“怎地了葵叔,鬼狼来了吗?”
“我现在尚不确定来者为何物,但我知晓它来的方向便是那儿!”
秋陌望向姒葵指去的方向,不解道:“你怎地知晓?”
“如果说那障目鱼昭示了灾兆的话,那这筮草便告知予我,那危险确是来自何方。”
那青草闻言接道:“筮草?就是可演未来事,可参祸福的卜筮之草。”
姒葵不禁看了一眼青草,面露赞赏之色道:“不错嘛,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的还挺多。”
青草看到身边姜飞面露疑惑之色地看着自己,方知自己方才忘却了自个儿的身份,说起了秋陌他们的部族之外的语言,忙闭嘴不敢再搭话。
所幸那姜飞没有听懂姒葵所说之言,她只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姒葵。
同样一脸的迷惘的还有秋陌,虽说此乃秋陌自小没有接触到这些山林间知识的缘故。
可不知为何,每当看到他面露疑惑表情之时,姒葵便会有些气忿。
姒葵此时此刻亦没有心情给他讲解,能把这一众年轻美丽的生命,带回去几些个,他姑且无法保证!
秋陌却是开口惊道:“葵叔,你的右手怎地流血了?”
青草亦闻言看去,然而,她所看到的却是姒葵握着筮草的手心处,一道绿色的鲜草汁流出。
“嘁……”青草斜睨了秋陌一眼,鄙夷之意再明显不过。
姒葵望着手中绿色的草汁,问秋陌道“你说这是何颜色?”
“红色啊葵叔,咦……不对呀,葵叔的血应该是金色的才是呀,那这是谁的血?”说完竟然往自个儿身上看去,甚至转了个圈儿。
秋陌边撸着袖子,边喃喃道:“该不会是我的吧……”
这一下,却是把青草给逗乐了,若不是觉得与周围惊慌的氛围不和,怕是要笑将出声了。
姒葵并未觉得好笑,他心中的不安开始强烈地涌现而出。
“啊,救命……”一声惨叫之后的呼救,划破了丛林的寂静,清晰地自筮草指向的一方传来。
“这是阿材的声音,我们是否过去查探一下,阿公!”那阿蛮情绪激动地言道。
“不可,方才让阿材他们两人前去已是不该,如此再派人前往正中其下怀,保持好队形,进入树林,做好战斗准备!”姒葵冷静地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拿出趁手的短兵,姜飞看到姒葵赤手空拳的,便将一直挂在腰间锋锐的牛角刃,递于了他。
姒葵未推辞便接了过来,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
“昂……呜……”
一声粗犷的嚎声,刺破树丛,穿透枝叶,清晰传来,宛如在每个人的耳际旁低沉开嗓。
秋陌听闻这一嚎叫之后,方产生恐慌,心中血潮涌动,他小声问道:“葵叔,这听着不像是狼嗥呢,可听出此为何物?”
“嘘……”姒葵作势止住秋陌的询问之声,道“你听……”
“嗖嗖嗖,唰唰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丛林里飞速穿梭着,对姒葵一行人进行着包抄。
“是我,姜候啊,快过来帮我们一下,葵兄!”那枝叶间的阵阵穿梭之声蓦然停止,姜候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姒葵闻言赶紧向着北面,距其三十余步的一处矮杉木丛冲去。
然而,跑出十余步之时,姒葵一顿脚,突地一转身,便欲回转行伍之中。
恰在姒葵转身之时,那矮杉木丛之中,骨碌碌……一鲜血淋漓的人身滚将出来。
只见此人脑袋被咬将去半个,双腿俱是被硬木枝划出的长长伤口,露出内里红嫩的血肉……
换作他人,或许会回头一探究竟,或者为是否该过去查探而迟疑。
姒葵确然不是,他看都不看一眼,转过身子,扭头便走,同时脸色铁青道:“糟糕,着了道儿啦!”
说时迟那时快,恰如姒葵所料,“噗噗噗……”几声响,四个大家伙自两侧灌木丛蹿跳而出。
拦住了他的去路,来得不是别物,沙犷兽是也。
尖耳驴头,棕色的凶目圆睁,狭长的驴嘴咧开,露着锋锐的深黄色狼牙,脖颈间的鬓毛炸起,低沉的嘶吼声不断。
为首的一只,站直了身子后,明显高过寻常之人,灰色皮毛之上布满黑色斑块儿,竟是一头花斑驴头狼。
花斑驴头狼的出现,引起了人群的恐慌,一种可震慑心神的恐慌弥漫开来,因为它是狈的专属坐骑。
姜飞等人纷纷开始慌张地观望四周,神情分外紧张。
然而此时最忧虑的当属姒葵,若换在平时,他挥一挥手的功夫,再凶残的猎食者亦是应然倒地。
然而,他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
一则,毕竟维持目前的人形之态,已然颇费气力了。
再则,姒葵总觉得那七狈母很需要那‘龙睛石’,它必然会再次来取的。
故而他才会选择一味地露怯,不让其感到有威胁存在。
借此,希望它能早日出现,如此也好尽快终结这混沌难耐的乔装人形之日。
只要七狈母一经出现,自己便替老友好好教训教训他的这个狠辣的妹子……
一想到这一点,姒葵心中便莫名的惆怅,想想与老友白狼王在天魔山麓时的修为与心境。
那时,他们的梦想是如何练就出‘神兽之力’,期待飞升天界后,如何好好教训那乱施劫雷的劳什子天公!
相比那时的心境,现如今便是苟且而活,虚度着不知尚有多少岁月的昏暮之年,插手着小辈儿们的生死之中。
“葵叔,要小心哪!”秋陌见姒葵于沙犷兽的包围之下,竟然有些失神,不禁担忧道。
姒葵自惆怅中醒来,引发了些许的哀恼,哀恼旋即转化成烦怒。
姒葵却是先动了,握住牛角刃的手腕儿暗劲儿连蓄,蓦然砰发,刃动隐然带着破空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