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闲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赞道:“我就欣赏小陈公子这股子自信劲儿。”
陈宇恒笑的大方,拍拍梅清闲肩膀,“多谢梅兄赏识啊,话说你这神出鬼没的,多早晚把人吓出病来。”
梅清闲讪笑,“只怪这骆驼太野,我都拉紧缰绳了,它还是跑这么快。吓着大家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陈宇恒无语,“是骆驼太野还是你太野啊。”
梅清闲没听明白,眼神满是问号。
陈宇恒拍拍梅清闲肩头,“梅兄啊,小病要早治,免得贻误良机。”
梅清闲愣在当地,看陈宇恒的骆驼倏忽就撵上冯诚中的骆驼,嘟囔道:“我野,我看你比我还厉害呢。”
商队在吕建的带领下,沿着河谷慢慢爬升,沿途有几处玉石聚集地,商队经过时充满了此起彼伏的惊呼。陈宇恒和冯诚中等人看那些捡到的玉石时,虽赞叹此地果然玉石满地,但所得也仅中等货色,并非无价之宝。
欧阳云朵随手抛了一块捡到的玉石给冯诚中,“明月哥哥,送你了。”
冯诚中双手接过,是一块约一尺左右的椭圆石头,厚重压手,从漏出的些微玉质,可见细腻冰润,自然如凝脂,是块上好的昆山籽料。冯诚中顺手将它放入骆驼身上的褡裢中。
“明月哥哥,你不评价一下吗。这可是我跟羲阳哥哥在河里捡了好久才找到这么如意的一块的。”
冯诚中淡淡道:“中上。已属难得了。”
欧阳云朵冲陈宇恒眨眨眼,“这评价,我心甚悦。”安静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找到合心的呢?”
冯诚中淡然道:“仅有几块中等玉石。”
欧阳云朵调皮一笑,“那我这块你回去找个上好的工匠,打一副玉镯子吧。”
冯诚中垂眸看她,“为何?”
欧阳云朵往后撤了撤,刚要开口,冯诚中冷冷道:“不必说了。”
欧阳云朵笑道:“这么着急干什么啊,听一听嘛。”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留着跟别人说去吧。”说完加紧几步,往前方去了。
欧阳云朵指着冯诚中笑道:“羲阳哥哥,你看我明月哥哥,比这雪山还冷。”
陈宇恒笑道:“你想说什么,他吓得都跑了。”
欧阳云朵笑的开怀,“我想说,让他找个上好的工匠,打一副玉镯子,送给他心心念念的萱姑娘。”
陈宇恒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确实!不听也罢。”
冯诚中远远地听到飘过来的话,面色一冷。褡裢里那块玉石硌在小腿上,仿佛一双无形的手。他眼神空洞的看着半山的白云缭绕,何时自己也能自在若此呢。
商队在山路上迤逦前进,离主峰越来越近了。地势渐次升高,风寒如刀,陈宇恒裹紧身上的外套,问道:“沈伯伯,如此寒冷难行,今夜不知在何处扎寨呢?”
沈心有拉紧帽檐,环顾四周,“看来只能找一处崖洞了。”
“诸位,加紧几步,前方三里处有一个山洞,到了就可以休息了。”邹焕骑着骆驼往来宣告。透过刺眼的白光,陈宇恒看见有一处挂满冰挂的山洞在蒙蒙的风雪中若隐若现。
陈宇恒不解的问道:“邹公子,方才已然错过几个山洞,为何要选这三里外的一个呢?要说近便,这拐角就有一处。”
邹焕道:“吕公子拿罗盘定位过,前方三里处的山洞是上次得到无瑕昆山玉的所在。所以义父决议歇在那处。”
陈宇恒点头,“知道了,邹公子。冰天路滑,你往来多注意脚下。”
邹焕拱手致谢,往后方去了。
突然,离他不远处的人群中一声惨叫,“救命!救命啊!”
陈宇恒闻声警觉,只见一人跌落雪中,满脸惊慌,使劲往前爬着,脚踝处一只冻得骨节惨白的手紧紧抓着不放。周围人害怕四散,陈宇恒拔刀冲到近前,本想一刀劈断手肘,却忽然想到沈心有的叮嘱,刀锋在空中急转个弯,刀背“啪”的拍在了手腕上。
手腕被拍的一抖,那只手顺势放开了所抓之人,要撑地而起。冰雪冻得有些厚重,那只手撑在雪上,使了半天劲,冰面才如龟裂,有人要出来了。
四周人群不住后退,只留下陈宇恒、沈心有和冯诚中在圆圈中央。冯诚中屏息按刀,沈心有面色凝重的盯着弯腰跪地却身穿铠甲的人,这不是普通商旅,看制式像是江南陈家的铠甲骑兵。沈心有心内往事翻涌,难道这人是十几前死在此处的义兵?
一阵咔嚓咔嚓的骨节声响,那人站了起来。胸口的护心镜上镌刻金色月桂,沈心有不觉后退一步,果真!
那人双目空洞,左右转头看了一下,继而朝着陈宇恒走去。
陈宇恒刀横在前,握刀的手悄悄捻诀,这人动作僵硬,面色苍白,显然不是活人。是什么人有能力可以在此操纵傀儡呢?
在离陈宇恒还有一米左右的时候,傀儡突然单膝跪地,向陈宇恒伸出了右手。陈宇恒瞪大了眼,他求助的看了看沈心有和冯诚中,二人也是摸不着头脑。陈宇恒自认自己身上没什么值钱之物,试探问道:“壮士,你想要什么?”
傀儡略抬起头,目不转睛。离这么近,陈宇恒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个傀儡长得蛮不错,秀气的丹凤眼,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下巴匀称。眼神虽空洞,但陈宇恒好似从里面看到了含情脉脉。陈宇恒被他盯着寒毛倒竖,他赶紧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符纸,放在了他的手上。死马当活马医吧,眼下他身上除了环首刀就是符纸了。他觉得刀应该不感兴趣,大概是喜欢符咒吧。“这张是影踪咒,你不喜欢这个还可以挑选飞天咒、破魔咒等等。”
傀儡看了一眼,手一歪,那张符纸晃晃悠悠落到了雪地上,白雪金黄,血红的字慢慢渗透入雪,刺目扎眼。
傀儡依然伸着右手,陈宇恒笑了,“这位仁兄,我陈宇恒身无长物,除了符纸就剩下这把环首刀了。你要吗?”
傀儡摇摇头,继续等着。
冯诚中上下打量了陈宇恒,也没有特别吸引人的东西。他指间寒光闪过,低声道:“我用符咒试过,这傀儡没有人控制,他可能有自己的意识。你想想你身上有什么珍贵之物吗?”
陈宇恒茫然摇头,谁知道这傀儡看上自己什么了。周围有人低笑出声,“怕是看小陈公子长得俊俏。”众人闻言忍不住嗤嗤笑倒一片,本来有些怕人的气氛也被冲淡了。
沈心有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陈宇恒无语,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又是梅清闲。沈心有仔细看了看陈宇恒的装束,并无特别。
陈宇恒顺着傀儡视线,发现他在盯着自己腰间的荷包,突然明白了。他从里面掏出仅剩的一块干瘪的平安糕,“给你。”
傀儡的视线一直随着陈宇恒的举动而动,当陈宇恒将糕点递到手中时,傀儡突然激动起来,他站起身,拿着糕点又往前凑了几步,神色焦急,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宇恒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几步。沈心有心下明白,陈家人看见这平安糕,不激动才怪,何况埋身在此十几年了。
郝静生闻声也到了,他走到陈宇恒近旁,猛然看到了落在地上的符纸,心道不好,“大家赶紧退后,这符纸上的血已经渗入冰雪中,只怕会有更多傀儡要苏醒了。”
大家闻言慌乱,郝静生喝道:“会术法的留下,不会的立马往前方三里处的洞中躲避。”邹焕闻言和吕建一道协助众人往前方跑。
一阵又一阵冰裂声,咔嚓咔嚓直响的人毛骨悚然。雪地里三三两两站起来二十多个傀儡,眼神空洞茫然,有几个咔嚓咔嚓往前走着。
“快跑啊!”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跑得更快了。咔嚓咔嚓,雪地里的冰裂继续,有几个在众人逃跑的前方站了起来。众人吓得一愣,回头往后就跑。邹焕拔刀向前,傀儡显然一愣,但条件反射的立马拔刀迎战。邹焕功力不差,但应对关节略僵的傀儡却稍稍有些吃力。他眼神落在傀儡护心镜上的五瓣白梅,这是?!稍一走神,没能接住傀儡劈来的一刀,胳膊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滴滴答答渗入冰雪。
血味在空中弥漫,木呆呆的傀儡闻到血腥,仿佛打了强心针,一瞬间都活了过来,不住的往邹焕身边汇聚,连站在陈宇恒面前的傀儡都眼睛血红,猛地调转方向,朝邹焕赶来。地下仍有未苏醒的傀儡,被血腥的冰雪滋润后也奋起破冰,冰面上此起彼伏的咔嚓咔嚓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