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恒心内一动,忍不住可怜他,他拍了拍傀儡的肩膀,“记得掉在那儿了吗?我跟你去找。”
傀儡惊喜的抬头,继而又低下头去,摇了摇。
陈宇恒长叹,你这脑子能记得啥啊。但他还是安慰道:“不记得也没事。我们一起找找。”他放眼观察了一下环境,细细回忆白天郝静生在哪个方位。好像是正北方偏左一些。他从怀里拿出小羲,定一下位置。正北在雪堆后面。
“走,我们去雪堆后面找找。”
傀儡闻言,咔嚓咔嚓跟在陈宇恒身后,陈宇恒一边走一边仔细找着。从白天到现在已下了近十公分的雪,再加上沈心有从山上振落的积雪,郝静生昨日打斗之处,大概有近二十公分的雪层了。所以,他俩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傀儡的手。
陈宇恒有些着急,傀儡显然更急,他不住的四处蹲下,刨一刨,挖一挖,开始动作还慢点,后来着急了,挖刨速度竟堪比小狗刨洞,陈宇恒本来着急上火,一见他滑稽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傀儡听见他笑,抬头一脸茫然看他。陈宇恒摆摆手,“你继续,继续。”傀儡重又埋头苦刨。
陈宇恒机械的用刀鞘刨着雪,心想得想个法子,这样找找到天亮也找不到。用个什么术法好呢?
有了。他赶忙唤过傀儡,嗤啦一声撕了一条衣服下来,傀儡茫然的看他,陈宇恒笑道:“做个小术法。借你衣服一用,才能找到你的手啊。”
傀儡满含期望的点点头。
陈宇恒找出一张空白咒纸,唰唰写完,然后伙同那一绺小布条,在指尖点燃。一阵咒语过后,一只手噗的从雪里冒了出来。傀儡一声无声的欢呼,飞快的咔嚓咔嚓跑过去,欢喜的捡了回来。
他把那只断手捧到陈宇恒面前,对他点点头。陈宇恒老远就看见这只手攥的紧紧的,扒开一看,那块平安糕还在,只是稍微有些碎了。
傀儡右手拿起平安糕,满脸憨笑。陈宇恒笑道:“吃吧。”
傀儡摇摇头,从怀里拿了一个小荷包出来,小心翼翼的把它放了进去。傀儡刚要把荷包重新装进怀里。陈宇恒忙道:“慢着。”
傀儡的脸色有些冷,他带着不悦的疑惑看过来。
陈宇恒伸出手,“可以给我看看你的荷包吗?”
傀儡本能的往后躲,但看陈宇恒神色真诚,犹犹豫豫要不要给他。陈宇恒见他谨慎,猜他对这荷包十分爱重,他也不强人所难,所以他自己从腰上解下了自己的荷包,递过去,“我想看看你的荷包跟我的是不是一样。”
傀儡一眼看到了那束金色月桂和周围的咒文,一把抢过去,细细翻看后,再看向陈宇恒时,满脸都是惊喜、疑惑、不解,交织往复。他急的不住说着话,可是陈宇恒一句也无法听到。
陈宇恒道:“一样的是吗?”
傀儡猛地一顿点头,咔嚓咔嚓听得人心惊。陈宇恒心疼道:“慢点,慢点。”他真怕这傀儡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头给咔嚓断了。
陈宇恒试着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的装束不像西域人,为什么到了这里呢?”
傀儡一脸茫然的听完,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陈宇恒无语的干笑了两声,“那你吃过平安糕?在哪儿吃的?”
傀儡先是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陈宇恒懵了,到底是一概不知还是只知其一呢。于是,他分开又问了一遍,“你吃过平安糕是吗?”
傀儡点点头。
“你还记得在哪儿吃的吗?”
傀儡摇了摇头。
陈宇恒长舒一口气。跟傀儡对话也太累了。
“这个荷包是谁给你的呢?”
傀儡翻出了荷包,使劲想了想了,想到了很久之前,远远地月桂树下,一个姑娘递给了自己一个荷包和一盘平安糕,他笑的开心。笑着笑着就想到了最后自己滚落山崖,临死之前摸出怀里的荷包,也是这样笑着。他记得跟那个姑娘在一起很踏实,但是他使劲看使劲看,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他焦急的摇摇头,把两个荷包一起推在陈宇恒面前,期待的望着他。
陈宇恒垂眼看那几乎一模一样的荷包,叹息道:“记不起来了吗?我的荷包,是我的亲人做给我的。你的是不是也是呢?”
傀儡听完愣住,亲人?自己的?可他翻遍了脑海,只有那一个模糊的身影。或许,她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吧。
“你在这里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好像很长很长,又好像很短很短。傀儡迎着漫天雪花,仰头环顾四周茫茫冰山,他不需要吃东西,他不需要每日休息,他不需要看春夏秋冬四季更替。他通常醒了就出来活动活动,困了或无聊了就埋在雪里一睡好几季。就这么混着混着,就到了今日。
陈宇恒看他又茫然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他抬手一扒拉傀儡的眼皮,那颗瞳仁虽呆滞浑浊却有一丝清明残存。陈宇恒心内迅速分析着,别的傀儡还在雪里埋着,只有他活了过来,而且白天也是只有他自己可以自由活动。而别的傀儡之所以会醒来,是因为符咒上的血迹和邹焕他们伤口的流血召唤出来的。这一切都说明他与旁的傀儡不同。难道他还活着?
陈宇恒拉起傀儡右手,试他的脉搏。果然微微跳动,他欣喜的差点跳起来。他紧紧的攥了傀儡的右手,“你还活着!”
傀儡木然看着他,活着?
陈宇恒拉他坐下,拉过他的左胳膊,又从雪地里捡起左手,“我先帮你把手接上。”
傀儡呆呆的看着陈宇恒兴奋的忙活着。他一会往自己左胳膊上贴符咒,一会儿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清理断手上的血迹,一会儿又翻出空白纸唰唰写着,一会儿又让自己帮忙拿符咒,一会儿又比照接的正不正。他就这么忙活了半个时辰,终于他在自己手腕上打好了最后一个结后,拍拍手,“好了。你试试。”
傀儡试探着动了动食指,又动了动中指,接着是整个手的抓握翻转,竟然与以前一模一样。傀儡一脸崇敬的看着陈宇恒,陈宇恒摆摆手道:“不用感激我,举手之劳。”
傀儡重新反复观察自己的左手,失而复得,难抑惊喜。
“既然手也好了,就回你来的地方吧。我们,后会有期。”陈宇恒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他还要赶路,虽然他仍满心疑惑,不知这傀儡和母亲有何瓜葛,但在商队里肯定不可能带着他,那就只能有缘再见了。
傀儡在他身后着急的喊着,脚下一刻不停追了上来。
陈宇恒听见身后咔嚓咔嚓声,转身无语道:“跟着我干嘛!”
傀儡没想到他突然转身,吓了一跳后,忙后退几步。连比划带说,情绪激动。
陈宇恒抬手捏起他的下巴,舌头完好,怎么就没声音呢?
“你天生是哑的,是吗?”
傀儡摇摇头。
陈宇恒手捂脑门,到底是哑的还是不知道啊。这样下去不行,他一边脑子飞速想着办法一边四下看着。
有了!他随手捡了一根树枝,“你会写字吗?”
这回傀儡点点头,陈宇恒一阵欣喜,但他的笑容,随后就随着傀儡写出的字,僵在了原地。
雪地上赫然两个大字,“不知!”
陈宇恒心想,你是想气死我。嘴上却说道:“没事没事,你还有同伴吗?”有同伴的话,就可以不用跟着自己了吧。
“没有。”这回不用提示,傀儡自己先写了。而且好像写上了瘾,他停笔期待的看着陈宇恒,示意他继续问。
陈宇恒搜刮了一下大脑,连珠炮似的一串一串问,通过这密集的问答,陈宇恒知道他孤身一人在此不知多久了,往常别的傀儡也会活动,但大多数时候只有他自己。而且别的傀儡从来不跟他交流。这里偶尔也会有人活动,但是不知道从哪儿来去到哪儿。有一次,他还见过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子。
那是谁呢?陈宇恒也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