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诚中微笑颔首,“好多了。”
邹焕心内叹服,果然是陈宇恒,以往冯诚中教自己术法时候,手把手教还往往跑偏,他还记得他刚从青城门回来,自己缠着他教授一个风系法术时候,自己笨手笨脚,将二哥最珍爱的帽子吹出了城外。他还记得一向好脾气的二哥都怒了。
邹焕笑着对冯诚中道:“五弟,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缠着你教我术法,我闯下的大大小小祸事吗?”
冯诚中颔首,印象深刻,怎会忘记。他笑道:“四哥总是画错或念错符咒,但无形中我竟从这错误中学会了不少新的术法。只是苦了众人,我记得二哥为了帽子差点与我俩翻了脸。”
邹焕笑道:“他就是小气,赔十顶新帽子都不行,非让我替他端了一个月的茶水才原谅我。”
冯诚中笑道:“二哥就这脾气,非得治服了你才算。”
陈宇恒插话道:“听起来你们兄弟之间相处很融洽啊。”
冯诚中闻言面色淡然,邹焕忍不住叹道:“年少时真的是兄友弟恭,可现在——哎,还不都是为了财货权谋。”
陈宇恒没想到要捅人伤处,歉意道:“对不起。”
邹焕摆摆手,“你既然打算做义父的义子,这些争斗早晚也要知道,做好心理准备吧。”
冯诚中道:“四哥,你别吓他。阿恒,纷争家家都有,见山开路,遇水搭桥。在最大范围内维持好这份亲情吧。”
陈宇恒点头。邹焕闻言也笑道:“阿诚所言甚是,虽打打闹闹,但总归是一家人。”
陈宇恒坐在马上,拿着罗盘测了一下方位,转头道:“阿诚,一直往东北走,出了这片沙漠,就到火州了。这会儿伤口怎么样?你再忍忍。”
冯诚中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我没事,你放心。”
陈宇恒点头,转头喊陆风和,“风和,抓紧点,我们马上就到火州了。”
陆风和招招手,示意听到了。脚步却更慢了。
邹焕回头看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他为何老远远跟着?”
陈宇恒摇头,冯诚中淡淡道:“有心事,不可说。”
邹焕摇摇头,他一向神经大条,无法理解这样细腻的情感。
又走了两日,远远地已望见火州的东郊小镇了。
陈宇恒指着那远远的土黄色的城墙,笑道:“阿诚,东郊小镇到了。”
冯诚中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城门口人来人往,生活富裕安详。
陈宇恒靠近冯诚中,炫耀道:“我昨天就告知母亲我今日回家,一会让你尝尝她的手艺。可好吃了!”说着说着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冯诚中微笑,心内羡慕,他,还从未有过母亲的温暖。
进城后,陈宇恒像个脱了缰的野马,到处窜。一会儿给卖菜的陈婆婆一个玉石吊坠,一会儿又给卖烤馕的李师傅一颗宝石戒指,要不就窜进人家店里,给掌柜的一本上好的典册……
邹焕从陈宇恒开始撒欢起,就一直震惊的张着嘴,这陈宇恒也太大方了吧。
陆风和落在最后,看陈宇恒花蝴蝶一样穿梭,不禁莞尔,十几年前,有一个姑娘也是这样啊。
陈宇恒分完了为大家准备的礼物,满意的长舒一口气,他把包袱往马鞍里一塞,回头对冯诚中笑道:“阿诚,我家到了。”
众人闻言抬头,一处榆柳掩映的雅致院落出现在眼前。陈宇恒拍马疾走,远远地就喊,“娘,我回来了。”
陈洁仿佛等在门口一样,陈宇恒还未下马,她就从门口迈出,笑里带着颤抖,“恒儿。”
陈宇恒扑到母亲怀里,撒娇,“娘,你有没有想我。”
陈洁见儿子平安回来,摸摸陈宇恒跑的乱糟糟的头发,笑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娘也不例外啊。”
陈宇恒眨眨眼,“娘,我给你介绍一下我这一路认识的好朋友。”说着忙帮着邹焕把冯诚中扶下来,郑重介绍道:“娘,这是阿诚。这是邹焕。还有——”他本以为陆风和即使落的远,这会儿也该到门口了,可是从门口往外望到了尽头,也没见着陆风和。他忍不住询问冯诚中道:“陆风和呢?”
冯诚中摇头,陈宇恒眼尖,一下就瞄到了藏在一棵大榆树后的陆风和,笑道:“不管他了,十几年不来人世,他估摸认生。”
陈洁道:“还有谁没跟进来?要不我去找找。”
陈宇恒拉了陈洁坐下,“娘,一会我去找就好。我们先安顿好阿诚吧。他身子不舒服。”
陈洁方才就看到了冯诚中面色苍白,关切问道:“这孩子可是受了重伤?”
冯诚中施礼道:“伯母,一些轻伤,您不必担心。”
陈洁笑道:“既是恒儿认定的好友,不需跟我客气。长途奔波,身子定是吃不消。进门吧,我这里有一些药物。”
陈洁细细问了伤口以及治疗经过,笑道:“大致也不差,但是骨折的膏药用的什么?”
冯诚中道:“金城董家药铺的骨合膏。”
陈洁点头,“倒也不差。”说着回身去柜子顶端拿下一个木盒,取出一盒膏药,“你用这个试试。”
冯诚中欠身,“谢谢伯母。”
陈洁点头示意,“你的伤口皮肉翻卷,这样只怕难以愈合如初,恒儿,去打盆水,顺便拿我的药箱来。”
陈宇恒出去打水,邹焕忙去帮忙,陈洁净手后,仔细摸了摸冯诚中的接骨,点头,“骨头接的倒还正,只是伤口缝合的潦草了些。”
陈宇恒见那伤口呲牙咧嘴,笑道:“这是谁的手笔?”
邹焕摸摸头,尴尬笑道:“我缝的。”
冯诚中抿着嘴,陈洁笑道:“这针脚,也算好的了。”
陈洁拆线,纠偏,止血,缝合,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冯诚中惊叹她的手法娴熟,忍不住问道:“伯母,为何不疼呢?”
陈洁淡淡一笑,“我给你上了麻药,又用银针止疼,况且针脚细密,无行中也会减轻一些疼痛。”
大约忙活了半个时辰,陈洁用剪刀剪断肠线,放回药箱,“好了,每日记得换药,十天后抽线就好了。”
冯诚中看着已经改头换面的伤口,敬佩的谢道:“伯母好医术。”
陈洁摆摆手笑道:“什么医术不医术,也就是针线活做的好一些。”
陆风和躲在门外,一直定定的看着陈洁,十几年前,陈洁就是陈家顶尖的医者。陈家将门出身,南征北战,受伤难免。所以,陈家人不仅是武场高手,更是医家圣手。而当年的陈家小姐陈洁更是独善医术,陈长宁更是对她宠爱有加。
十几年了,她的鬓边也染上了白霜,眉梢淡淡的皱纹,但仍然那么美。
陈宇恒挽着陈洁胳膊,“娘,再给阿诚一些桃花醉颜吧,你看这么好看的身子,留下疤多令人惋惜啊。”
陈洁拧他鼓着的可爱腮帮,笑道:“你一会去小青梅那里借一些上好的桃花蜜来,我这里还缺这一味药引。”
陈宇恒笑容收敛,他从方才一直避免想到这个问题,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很害怕伤害到小青梅。
陈洁拉他到自己房间,开诚布公谈道:“你沈伯伯已经跟我谈起此事了。难得他如此通达。但人家不计较归人家不计较,你与小青梅自小一处长大,该去说清楚的还是要自己去处理。”
陈宇恒在母亲面前,不自觉就有些依赖感,所以,这会儿他更觉的有些犯怵了。
陈洁拉过他的手,笑道:“恒儿,你还小,头疼也是正常。但人生的坎儿都得自己走,好好跟小青梅说,娘相信你。”
陈宇恒扁扁嘴,“娘,不管怎样,我都觉得对不起小青梅。”
陈洁叹气,“论道理,你确实辜负了人家的深情。可是感情的事,又哪有道理可讲呢。”就像当年周璠的深情,她虽然意难平,但自己对他毕竟也不是爱情。
陈洁找出一串鲛珠,“这是娘年轻时候,你外祖父出征瓯雒,一举攻取都城古螺城时候,瓯雒所献两串鲛珠中的一串,当时的仁宗皇帝赏赐给你的祖父,你的祖父将又将它做了我的嫁妆。现在,你拿去给小青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