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陈之言常笑她,“凭什么风和来了,我失宠了。”
陈之容常一本正经道:“三哥,你不是失宠,是我把对你的亲情分了一份给风和。”
“那为何妹妹要偏心,分给他比分给我的多呢?”陈之言不服。
陈之容掰着指头给他数道:“三哥,你不能这样子算。你看,你有父亲、母亲、大哥、二哥、我、舅父、姑妈还有亲族的叔叔伯伯等那么多人爱你。可是风和就只有我们小家里这几个人爱他。《论语》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为均衡期间,我就只能多分一些关爱给他啦。”
陈之言笑到岔气,他拍拍陈之容的小脑袋,“好好,歪理精。”
陈之容抱着陆风和胳膊笑道:“我不管,我的小哥哥,我来宠。”
就为了她这句话,陆风和都甘愿为她牺牲一切。
后来,他们慢慢长大。有一次,他有事随陈长宁外出,没有陪在陈之容身边。就那么巧,她独自出门踏青就遭到那个人渣贾博伦调戏。他一怒之下,扛刀冲去客栈,打了贾博伦。
他打完人,知道得罪贾相,便主动负荆请罪,请陈家将自己交出,好平息贾相怒火。陈长宁也不责备他,反而主动修书一封,又摆宴款待气势汹汹前来拿人的贾相。也是那时候,他才真正见识了官场的富贵险恶和陈长宁的正直不屈,刚烈圆滑。也才知道维持这么一个大家族要耗尽多少心血,要做多少违心的仕途经济。
贾博伦虽未得逞,但陆风和对陈之容的安危却再也放心不下,他思虑过后跟陈长宁提出要做陈之容的暗卫。陈长宁震惊,“风和,这只是一件意外,我自会加派人手。你不必如此。”
陆风和道:“陈伯伯,我知道阿荣的护卫必然是好的。但贾博伦贼心不死,手下爪牙又多,心思又刻毒。我实是怕她再受伤害,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您就答应我吧。”
陈长宁摇头,“我发过誓,要让你风风光光,出人头地。一旦做了暗卫,你这一生可怎么办。”
陆风和跪下道:“陈伯伯,这是我自愿的。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可是您知道阿荣在我心中的地位,她好我才好。阿荣若是再有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陈长宁低头看他,沉默半晌,“风和,我把阿荣许配于你如何?”
陆风和猛地抬头,像被雷电击中,脑子嗡嗡响。他虽然知道陈长宁早就有此心思,平日话语里也多多少少会提及。但是,他却知道,阿荣并不爱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很想答应陈长宁,很想自私一点成全了自己。可是他不想委屈阿荣,甚至她受丁点儿委屈他都受不了。他想要她一生幸福快乐啊,怎么能忍心做那个给她最大委屈的人,亲手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快乐呢。所以,他努力弯起笑意,“谢谢你,陈伯伯。可是,我不能娶她。”
陈长宁不悦,“为何?此事岂不两全其美。”
陆风和道:“陈伯伯,阿荣待我亲如兄长。我只愿陪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等她找到自己的归属,我也就放心了。”
陈长宁眉头微皱,心疼道:“你这孩子,总是委屈了自己。也罢,等她成亲,你就恢复身份。不可再跟着,做暗卫毕竟非长久之计。”
陆风和感恩,拜谢道:“谢谢您,陈伯伯。”
陈长宁扶他起身,定定看他,“回去吧。早些歇着。暗卫那些手续就不须办了。”
陆风和点头。陈长宁看他背影,长叹,“陆青啊,这孩子,最终还是想扎进暗卫这方泥涂啊!”难道,暗卫月桂真的有这魔力,一旦刻上,纵使毁灭也有血的印记吗?
自此后,虽然陈之容反对,但搁不住陆风和辗转请求。陈之言也劝她答应。陈之容心想自己十六岁了,再过几年就可成亲。那陆风和也就做几年暗卫而已,不会耽搁他很久的。况且,他这个暗卫半明半暗,不入簿集。说到底,也不算彻底埋藏他,充其量不过是不再担任府里事务,做几年自己的专职侍卫而已。
她抱了他的胳膊,俏皮道,“也好,这样我们还可以多一些时间相处呢。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利用这段时光。要不我们出去游玩吧?否则,一旦我嫁人你娶妻,就不能朝夕相处了,岂不可惜。”
陆风和一听“嫁人”二字,心内一紧,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陈之言折扇哗啦一张,嘲笑她,“一个女孩儿家,嫁人嫁人的,不羞。可是,心里有人了?”
陆风和猛地精神了,他的阿荣有心仪的人了?
陈之容脸一红,扑过去抢折扇打他,“你闭嘴。”
陈之言右手一收,躲过她抢扇子的手,转身敲了她的脑袋一记。笑声哗啦啦撒了一路,“小丫头片子,你那点心思,还瞒得过你三哥我?”
陈之容站定,陈之言也站定。
陈之容跑,陈之言也跑。
陆风和就这样看他俩绕着陈之容院外那开满了洁白莲花和淡黄青荇的池塘跑着,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上什么滋味。他的阿荣终究会是别人的新娘啊。
后来他才知道,陈之言所言的“心里人”就是方云昶。
他忍不住叹息,这世间纷纷事事,自有归着。方云昶不早不晚,贾博伦好巧不巧,就那么一起碰到了陈之容。一个恶棍一个良人,一个蛮横无理一个伸张正义。他以前听说书总听到“姻缘本天定,半分不有人”,如果说之前还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经此一事,他彻底信了。爱情一定是讲缘分的,而他,没有这样的幸运。也许,来到陈家,成为陈长宁的养子,做陈之容的兄长,已经花光了自己所有的运气。
他就这样做了陈洁两年的暗卫,直到方云昶带她离开陈家,远远地到了慕士塔格,他才重新做回了陈府的小少爷。
再后来,那场征讨方云昶的大战,他自告奋勇。彼时,陈长宁已逝,当家的是陈家长子陈之德。
陈之德知道陆风和与陈之容兄妹情深,点头答应,“好好把阿荣带回来。”
陈之政在旁冷笑道:“大哥,你怎知这小子去了不是为了救方云昶呢?”
陈之德虽不信,但心内起疑,“风和,二弟所言可属实?”
陆风和忙起身,“大哥,风和不敢违抗朝命,只盼能将阿荣救回。毕竟,谁去救她我都不放心。”
陈之政嘲笑道:“还真是痴情啊,陆风和。”
陆风和忍着厌恶,恳请道:“二哥,不要说笑。”转而双膝跪下,“大哥,你就答应我吧。”
陈之德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陆风和离开时候,余光扫到了陈之政的歹毒,他摇头,为了钱财权力,兄妹之情都可以枉顾。
方云昶到底犯了什么大罪,他认为查无实证。因为,如果单凭几封举报信件和证人就可以定为谋逆,那天下就要人人自危了。
但现实是,朝廷说他试图扰乱天下,那就是了。
于是,朝廷联合民间正义之士共同围剿了方云昶。那一场恶战,方云昶一人抵抗万人。虽最终不敌被擒,但也足够让陆风和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实力。也是那时,他才知道方云昶的半仙之身。因伤亡惨重,外加方云昶的身份不宜披露,故活捉方云昶后,朝廷便下令青城门掌门无名道人封印了此山。
他为了救方云昶摔下山崖,存亡一息,自然也在被封印之列。只是他另有奇遇,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一个黑衣人抬手收走了他的魂魄。
黑衣人不仅施法保存了他的身体,还以法力保存了他的魂魄,使他不致消散。当然,他也非无故做此善事。他记得黑衣人与他谈了一个条件,“守在慕士塔格,等待他要保护的人来。”
陆风和问:“是谁?”
黑衣人笑道:“其实,这人你认识,陈之容之子陈宇恒。”
陆风和震惊到失语,“你?”
黑衣人淡然一笑,“你想说,我不与你约定,你也会保护好他是吗?”
陆风和点头。
黑衣人笑的底气十足,“我救你一命,自然要的是你完整的后半生。我要你一直做他的贴身暗卫。你可愿意?”
陆风和顿了一顿,转而笑道:“已死之人,还强求什么。能再为阿荣做些事情,保护好他的孩子,已经是不敢奢望的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