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西北、西南,各是陆续来了一人,仅有东南来了两人,甚是少见。九人以吾为中心围绕着,共是十人。
恐怕除了被墨虓斩落人头的殷西庄,与生死不明的钟井龑,那其余的八个地将都在这儿了。那剩下的一个应该是傍将,估计也有些地将的实力。
话说回来,这气氛……
“汝既已自报家门,那吾便是地将——斐豪阳。”
蓦地,大地却是颤抖起来。裂缝于脚下倏然现出,如跗骨之蛆般附地,迅疾延出,直至百米、千米、万米……两道、三道、十、百……
百具、千具、万具血尸如流水涌入万丈巨口,余下一片血迹斑斑的土地。
但吾等却是不暇感叹,无一不是蹦跶于左右,为的是避免落入这无底洞般的深渊。一脚落地,几乎弹指,便又是一道巨口现于落脚之处。
至于其余人为了躲避而使用的招数,吾都是无心观察,毕竟自顾不暇。而因由这遍野巨口,立足之地不足一寸、兀自持着急剧缩短的窘趋,且一闪身就得闪千百来米。吾有些狼狈,甚至想使招应付。
遽然,地面的巨震骤停。
寻了个直径一米余的地落脚,保个安稳。
鼻中兀自弥漫着腥气。
空气定格了一般,骤停于那须臾。
蓦地,脚下又是轰隆声大作。
愈来愈近,由音若游丝直至响彻云霄,速度之亟难以想象。
浸心聆听,正是由吾之处地而起!
一个土包从脚下隆起,极其突兀。吾见状立马跺脚猛跃,朝侧面倒飞去。
“砰!”土崩瓦解,扬起的阵阵尘雾刹那弥开,久不散,遮蔽双眸。
这回是真的吓到了。
忽觉眼前一黑,阵风捎过,估计是某个庞然巨物蹿过眼前,蹦跶到某个无影之隅去了。
吾于空中再寻落脚之地,但因由这尘雾,无处可寻,只能作罢。调动阴力,于半空中猛甩右手,一束殷黑绳钩滑出袖口,落入掌中。
“呵!”低呵一声,腰肢猛地一扭,右掌攥着长绳一尾,殷钩朝上方胡乱飞去。这霎,吾也看清自己已经没入裂缝。
绳子绷直,右手一震,算是无恙。身体自由摆动,双脚踏在千丈垣,支撑于地。还是脚踏实地的滋味舒服,虽是横背朝地。
“嘶……”脑勺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不明来历的声音,有点像野兽的低吼,却是更像蟒蛇一类的吐息。
好嘛!又来!
不过幸好听起来不算近。
双脚踏地竭力起跳,右手紧攥着绳子,祈着钩子千万莫松。身子于空中荡出圆弧,朝着声源速近。
看到了。一条足有一丈余粗的,似乎是蟒一类的东西盘踞于深渊。
那儿是一片突出渊壁的空地,约有十公顷,但饶是如此大的空地,也不能完全容下这一只庞然巨兽,使得这巨兽盘了足足三圈。
脑中倏地显现墨虓赠予的一本图鉴。
这想必就是那本图鉴中的“虬”了:无角耸立,鳞片微淡,清须未显,霸气内敛……
“嘶……”
说来也怪,这鬼东西虽是吐着彤舌,却兀自禁闭双眸,垂着下颚,下颚搭在盘踞的身子上,一副惬意模样。
不知为何,一条与“龙”境只差临门一脚的东西,现却兀自改不了“蟒”的特性。也不知怎的,这东西现在却待在这不毛之地。
松开殷绳,身子随惯性摆动,安稳落于另片突出深渊的平地。
这块地儿矗立于前头那块盘虬之地的一侧,贴于千丈垣左侧,虬则是于右侧。约莫有一公顷的模样,仅是盘虬之地的十分之一,但落脚足矣。
“森!”一道血影倏地闪过眸前。
划破长空,掺伴破空之声;蔑以万物,恒久高高在上。一瞬间,吾便看清,那是一柄长剑。正是墨虓的嗜龙诛剑。
这就动手了?唉,这种二话不说便行事、斩钉截铁的作风还真是……爽快。
“噗!”大半剑身直直突入虬鳞,溅起泊泊殷血,缓缓淌着,直直堕坠入渊。
裸露出的下半个剑身、剑格、剑柄,都是熠熠地闪着红光,红得发紫,紫得发黑。
“滴答……滴答……”殷血一滴滴缓缓地、盈耳地落入深涧,回音亦是回荡着整个山谷。
吾眸中充斥讶异。
竟是墨虓——被腰斩!
阵阵低吼于背后传来。
“滴答……滴答……”深涧血落之声兀自,有那虬的殷血,亦掺着墨虓的。
它沉默不语,须臾。
“缉榜榜首龙燕岂。”吾轻吐七言,道尽来历。口气轻淡,便是波澜不惊、临危不惧。
“为何于此?”
“不知,愦梦中睁眸即至此。”
“……同。”
同?一样是被动的?
“尝那子可是你友?”
吾自然而然地转过头,想一瞧其真面容,口中应着:“实。”
回首,却是空无一物。再次回首,正想遥望这那条可爱的虬。
只得目见一个人形的鬼东西半跪于地,跪于那兀自闭眸吐丝的虬边。
全身血肉纸糊般地糊在白骨上,半吊似的,看不出任何有规则的肌肉组织,就是一团彤红的血糊抹在白骨上。透着血糊裸露出的小片阴翳,那些莹莹白骨闪着嶙嶙银光,似是阳光折射出的,却是更像自身本就散着银光。
定睛,阳光于穹顶而下,直射不蔽地映在银骨表层,映出一片晶莹剔透的彩棱镜,不折射出去,而是贮蓄在骨髓的位置,停留着。
轮转着,那团阳光竟化成彩棱镜照出的彩霞般,与银骨之骨髓融为一体,兀自在骨中徘徊,将骨髓当做阡陌,一派惬意的意境跃然眸中。
也是不知怎的,一副如此瑰丽得水晶似的银骨竟会被塞在如此惊悚的血糊中,僵硬得令吾发指。
虽说不是整个儿被糟蹋了,但至少浑然天成的成色是泯得渣滓不剩。
眉头缓缓蹙起。
这鬼东西……白骨精?
其左膝跪地,左手撑于卧趴于左侧的虬肉上,所撑的虬肉早已血肉模糊,鳞片不知所踪。而其面容——下巴聋拉,摇摇欲坠。相貌极其悚人。
“差不多了……”它的眼中毫不掩饰地浮现嗜戾,直视吾。
吾有个不改的习惯:每天行路都要备着三把刀。
老大即是众刀之魁,仅此一把,一般不出,上次出刀已是百余年,与墨虓一战出的。
“唰!”一截匕首模样的银白物体自袖口入手,吾持着匕柄由上而下猛地一甩。
这是老二。
银光一乍,于匕尖萦绕而出,半圆画过,已是三尺长刀。
“嗡……”长刀颤着,发出阵阵律音,不知是灵性所致,因长久一战而欢愉,还是怎地。刀身闪熠熠银光,银得发亮,亮得刺眸。
唉,就是不知道在无道力加持的情况下能弄出什么名堂。
“蹭!”那副无皮的血肉之躯倏地消弭,遁入无形。
速之掣,竟惹起音爆之声!
吾随手横劈,银光一现,银弧一乍。银光所经之处,尽漂泊着齑粉之态的银。
“当!”二刀相接,铁器猛扯之声起。
吾瞧见自个儿的刀上架着一柄清莹秀澈的银刀,并无刀柄,而是直接由其右手衍出,替了五指。
“蹭!”骨刃狠狠地蹭着银刀刀尖而过,竟溅出了几朵火星子。
饶是不定睛也能看到,银刀刃上开了一个一毫的豁口。仅是一毫,竟是一毫。
它又是龙飞凤舞地挥起骨刃,由上而下,“唰!”又是破空之声。
赶忙架着银刀,挡下这击,行色、神容略带匆忙,这一击属实狠猛,竟击得吾双膝跪跌,撞地呈蛛网裂缝,由足底延出,周围掺着零散尘雾。
“咔擦……”轻微、不足沾耳的脆裂声响起,凤毛麟角般刹那消弭。
在吾耳目中却是重锤般敲在心头上,一锤连着一锤,回音沉沉、久久地回荡在胸口乃至肺腑,宛若冥鼓暮钟。
正是吾刀——裂了个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