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因为我不想像你一样,永远做他的一条狗。”那个妩媚的女子突然变了声音,恍似魔鬼附身般,发出阴狠的笑声:“银雪,怪只怪你信错了人。不妨告诉你,孟蝶、北鸣是我杀的,阁主伤重的消息是我透露的,这些人的叛变也是我挑唆的……哈哈哈……”非奻大笑起来,带着疯狂的兴奋。
“你个疯子。”银雪骂道。
“疯子?疯子也比一辈子当条狗的强。”她越笑越张扬,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把剑,迈着细碎步子走到已死的阁主身旁,蹲下:“你知道我经历了些什么吗?这个老色鬼,既然不把我当人看,那我干嘛要服从他,为他卖命?”说罢,猛然间抬手,直直地将那老者的脑袋砍了下来,刹那间,还泛着淡淡暖意的血飞溅而出,落在地板之上,染成一朵绚丽诡异的花。鬼魅女子缓缓起身,俯视着那具血淋淋的尸首,勾起一抹娇笑,将那头颅踢到了银雪面前,“既然你愿意做他的狗,就继续吧。”
“千阙,这些人就交给你了。”这个妩媚的女子娇笑着望向千阙,发号施令。而她自己,则缓步走向了那个早已垂涎已久的麒麟主座,为了能坐上它,她在那炼狱场熬了整个青春,陪那老色鬼睡了这么多年,从今以后,她要做这听雨阁里最至于无上的存在,要成为这江湖中令人闻之色变的人物。一想到此处,她就忍不住开心呢。
至于千阙和那个女人,就让他们再多活一阵好了,迟早,她会送他们共赴黄泉的。
在这个大殿的角落里,有双眼睛隐藏在巨大的铁笼之后,透过那黑布的缝隙往外窥探着一切。那是柳依依,从昨晚,她便被人锁在铁笼之中,悄悄地置放在了这大殿的一角,那些人用黑布将铁笼盖住,却又特意在正中留了一条足以窥探外面的缝隙。她原本还不解为何会这样,可当大殿里想起打斗声时,她才猛然明白对方的意图。他们想让她亲眼看到,自己所救、所信之人是如何地杀人,是如何的嗜血疯狂。
也确实,她被千阙那满身的鲜血吓到了,有那么一刻,她竟觉得所谓阎罗无常大抵就是他彼时的模样。她想叫出声,让千阙不要杀人了,可是唇舌麻木,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她拼命地捶打着那困住她的铁笼,可这几日的鞭打折磨让她全身酸痛,使不出力气来,所谓的捶打也不过是若有若无的触碰,又一次,她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可是,她也明白,那样的场景,容不得他仁慈,若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满手杀戮。昨日,他同她承诺过的,待带她离开听雨阁后,他就不杀人了,砍柴打渔也好,茶庄酒肆也罢,再不杀人了。
想起昨日夜里,他护在她面前,同那个红衣女子交易——他替她除掉银雪等人,拥她为阁主,她便给自己解药,放他们离开。那个呆子,怎么能相信这个野心之人的话,真是个傻子,竟然和她做了交易。
就在柳依依替千阙忧心时,昨晚将她锁在这里的两个徒众又出现了,他们猛地掀开盖在铁笼之上的黑布,打开牢笼,将她连拖带拽地拉了出来。而这时,千阙正在解决最后一个叛乱者,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竟生生地将那人的手臂砍下,于是,在一声痛苦哀嚎声中,那人轰然倒下。
整个大殿被鲜血覆盖着,像一条红色长河,刺鼻的血腥味窜入柳依依的鼻中,只觉得胃中酸涩,她侧向一边,猛地吐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堪的场景,仅这一次,就让她心寒如冰。作呕之余,她不禁心疼起了这场屠杀的主导者——千阙,不知道,他是怎样从那炼狱场中走出来的?那里,应当比这更加疯狂残忍吧。
“哐当~”是剑落地的声音。
千阙不可置信地望着不远处正抚腹呕吐的女子,原本满是杀意蜂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她看到了,她看到了,他看到自己杀人了,如同地狱里的修罗。自己一直以来掩藏的丑陋还是被她看到了,被她完完全全地看到了,这一刻,他突然后悔了,后悔当初因为自己的贪生怕死而来到这听雨阁,后悔自己曾满手杀戮。
身后,那个妩媚的女人传来欢快的娇笑声:“怎么,千阙大人,自己最丑陋的一面被最在意的人看见了,是什么样的感受?愤怒,后悔,还是羞愧?哈哈哈……”她笑的几近疯狂,仿佛他们二人正在演着一场十分有趣的折子戏。
他不说话,愣在原地,茫然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待救她离开后,他便自戕吧,自戕吧,他这一生早该结束了。
非奻立在桌台上方,俯视着众人,得意而张狂,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示意着那两个徒众将柳依依带到千阙身边。
千阙紧紧扶住面色苍白得柳依依,看着她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痕,不免一阵心疼,他抬头,质问着非奻:“混蛋,解药呢?”
“解药?”她娇笑着,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白色药瓶,扔了过去,“给你。”
他慌忙接住,将那药丸送入柳依依的嘴中,喃喃道:“好了,我送你回家。”
“回家?”非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份嘲讽的笑意,“你以为,你们还能回的了吗?千阙,明明同为十二杀手之一,你却如此天真,竟然相信一个杀手?”
错了,他并不天真,早就猜想到她不会放过他们,他也是从炼狱场中出来的,明白什么叫做人心险恶,这个世上,他只相信柳依依一人就是了。
非奻迈开修长的双腿,腰身一扭,径然坐上了那满是血污的麒麟主座。“从今以后,我便是这听雨阁的……”话未说完,那麒麟主座后椅正中便窜出一道长剑,不偏不倚,正中非奻心脏之处。
惊骇的呼喊声从一旁的两个徒众口中传出,可还未等他们迈开逃离的步子,便被千阙射出去的短箭击毙,带着那惊骇的表情躺在那血泊之中。柳依依见状,却给了他一耳光,怒斥道:“他们不过想逃命罢了,你杀了他们做什么?你知道人活着有多不容易吗,你凭什么轻易地就判了他们死刑?”
不过杀了两个人而已,她就发这样大的火,竟忘了身体的疼痛。可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医者啊,宅心仁厚,见不得别人不珍惜他人的性命,更见不得不珍惜他自己的性命,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一而再地救下他。她这样的医者,和他这样的杀手,本不该有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