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伴着潮水一起褪去,虔诚而敬畏的百姓依然跪俯在岸边不肯离去。潮音渐消,彼时海天人间三界的肃然却突然被一阵阵肆无忌惮的叫嚣喊杀声惊扰。潮头之后,惊现上百只一丈左右的小船,几乎铺满整个近海海面,于水中飞掠着冲向岸边。
“海盗”,人群中有人猛然惊醒后尖叫。
随即,各种恐惧的喊叫声伴着人们惊慌逃命的混乱,从海岸一直蔓延至整个黄湾镇。
“玉轩,快走,我保护你”,张凨第一时间拔剑护于李玉轩面前。
“凨兄,你还是保护王大人吧”,李玉轩很自觉躲到王宗实身后,竟让人莫名觉得小鸟依人。
“那我就保护王大人,但王大人可得帮我保护好玉轩”,张凨心不甘情不愿的勉为其难
“玉轩,有我护着足矣”,王宗实感到被人依靠被人需求的满足,十九年前的一幕一晃而过,他却从此时被他护在身后的李玉轩身上找到似曾相识的触动。
五位银黑软甲的暗卫,瞬间出现,将王宗实和李玉轩前后护在中心。
“王大人,您确定这几个人够用?”王景崇看着海面上新出现的两条足有十丈长的双层大船,以及那船上密密麻麻的弓弩手。
“还有-----”,杜审权刚想说,还有驻守三大登陆口的两千士兵,但当他看到被数百个挥舞大刀的疯狂海盗完全缠住分身乏术的士兵,默默把话又吞回肚子里。
海面上,最大的一艘海盗船船头,一白面髯须的文雅中年男人神情凝重的望向海岸,对旁边的红脸高大汉子道,“张公,最好暂停计划,今天时机不对。”
“吕先生,这可是你选的好日子,是你说今天时机难得”,红脸汉子大笑着,不以为意。“那龙吸水的奇观都出现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就是海里的蛟龙。”
“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上的确难得,但人和不对”,这位吕先生摇头,“不仅海岸上从未有的安排了精兵,我们留在响蛇岭的人竟然还没到。”
“不重要,龙在我们这边”,被叫张公的红脸汉子厚大手掌拍着吕先生,指着岸上已经占了上峰的海盗,“你看,兄弟们干尽高涨,绝不能坏了士气。况且,过了今天,下次时机可不好等,弟兄们就要饿肚子了。”
李玉轩一直观察着海岸上的混战,百姓都已离开,看似海盗穷凶极恶气势骇人,但随着支援的到来,军队已经开始呈现压倒性的优势。
“呵呵----没事了”,杜审权长舒口气,“海盗不足为惧,散匪怎么能是正规军的对手!”
“你确定?”王景崇示意杜审权看海面,两艘巨大海船上,上百架军用大型弓弩,已经上箭待发。弓弩旁,有人举着火把,“他们准备放火箭了。”
“不会吧,这不连他们自己人也误伤嘛!”杜审权骤然紧张,但又心存侥幸。
“会,本就是一伙亡命之徒,什么时候拿人当命了”,王景崇冷笑着,“不过他们人也不傻,已经有人在往海里撤了。”
“那我们也赶快撤”,杜审权说着身子要向后转,但看了看依旧稳如泰山的王宗实,又不得不勉强收回后退的腿。“王大人,这里危险,我们还是先避一避吧。”
“玉轩,这种军用弓弩射程远,我们最好是离开”,王景崇知道李玉轩想逼出王宗实的神策兵,但流箭无眼,况且又是火箭。
“王大人,您的意思呢?”李玉轩倒不怕那火箭,以他现在功力,火箭根本近不到身,但他不想放过那些海盗。而且,他相信,王宗实比他更不想。这伙实力堪比一个小地方军事势力的海盗,王宗实绝不可能轻易放任,尤其是庞勋叛乱平定刚满一年。
“竟然连军用弓弩都有,杜大人这种弓弩应该是军队特质吧,庞勋叛乱中的军械都收缴了吗?收缴了多少弓弩?”王宗实没回答李玉轩,却身形丝毫不动的凌厉质询道。
“这-----”,杜审权一个脑袋两个大,他哪知道这些确切数字,“等我回去查准了回复您。”
“玉轩,你怕吗?”王宗实当然也知道李玉轩有些功夫,但被激发的保护欲让他自动忽略这些。
“有您在,我心里踏实”,李玉轩打算装怂到底,一副强撑出来的镇定,“我这扇子应该也能抵挡一二,王大人放心,玉轩不会拖累您。”
好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人态,别说王宗实,就是杜审权都被激起了保护欲。“怎能让李公子以身犯险,调集的大部队正在赶来。”
“玉轩,放心”,王宗实没好气的瞥了眼,“你踏实在这好好看戏。”
海盗船上,吕先生的眉心已经拧成个川字,“张公,回撤吧,杜审权那边显然早有准备,否则不会如此快的调集军队。”
“奶奶个熊,谁给老子走漏的消息”,张公气氛的吐沫星子四溅。
“陆上的弟兄没来,看来凶多吉少”,吕先生用扇子挡住迎面飞来的吐沫。
“不撤,我可给将军立了军令状,这回去我张箭的老脸往哪搁”,亲自走到最大的一架弓弩旁。此时,这架最多可一发十箭的弓弩已经满箭在弦。
“给我点火”,张箭猿臂上劲,见海岸上有几人镇定的站在岩石上,嘲笑道,“还真有不要命的,敢在高处看热闹,就先拿他们杀鸡儆猴。”
十箭齐发,刺耳的离弦之音带着强悍的劲道,如十个火球瞬间掠过海面向着李玉轩方向迅疾射来,几乎眨眼便到眼前。
五个暗卫应付十支劲猛火箭并不轻松,箭的力度和速度显然出乎意料。竟然在被打偏后,依然能将一旁岩石射出道裂缝。
“王大人,小心”,一支箭从暗卫的防卫中露出,直奔王宗实而来。李玉轩慌忙冲上前,试图用手中扇子挡住火箭。
但李玉轩似乎忘了箭头上的火球,纸扇被瞬间烧破,箭头直指李玉轩胸口,此时的李玉轩已然完全没有时间再躲开。
“玉轩”,王景崇、张凨同时惊恐出手欲抓住那支箭,但为时已晚。
“玉轩,没事吧”,只见地上,王宗实拍着身上的李玉轩,关心的安抚着。李玉轩躺倒在王宗实身上,更确切的说,是被王宗实护在怀里。
“有王大人在,我怎么会有事”,李玉轩迅速从王宗实身上下来,刚才那种上下的姿势,让他着实别扭。
没办法,为了逼出王宗实的神策兵,他不仅要演一出苦肉计的假戏,虽然王宗实不救他,他也不会有事,但又不得不顺着王宗实的力道再加一出苦情戏。
“手受伤了?”王宗实站起身,关切的看着李玉轩被火燎掉的袖子。
“没有”,李玉轩把手伸到王宗实眼前,高兴的笑着。
“没有就好”,王宗实在这一刹那被李玉轩的笑容晃了心,晃出被他紧紧锁死在角落里封尘已久的温暖和温柔,那是十九年前怀中的襁褓婴儿给他的悸动。
“玉轩”,王景崇和张凨才缓过神,忙把李玉轩全身上下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受伤才放心,也才反应过来是王宗实救了李玉轩,不禁一片错愕。
连刚从惊吓中缓过神的杜审权也看不明白,王宗实为何突然对李玉轩如此好,好的过分。人人皆畏惧的王宗实,不杀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不顾自己的亲自救人。要不是王宗实护着李玉轩的动作太过亲密,杜审权都觉得自己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