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十号上午成功发动了对小荻屋突袭后,会津藩和幕//府对岛原的关注度就下降了许多,最起码明面上,他们在岛原的士兵少了很多。
当天下午,光是会津藩,他们就撤走了将近百来人,只留下剩余的一半,包括小窪祐次郎的小队在内,共三个组还在岛原维持戒严。
幕//府方面,考虑到天//皇与将军的安危,其他队伍全部撤离,回到御所驻守。
除了竹内取的人,他们仍然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毕竟此次事件并不是谣传中的火炮袭击,而很大可能是和那晚闯入御所的三个侵入者有关。
好不容易抓住一丝线索,竹内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挑起小窪祐次郎和近藤勇之间的矛盾,就是为了打草惊蛇。
去打草的,当然不是竹内本人,真的要派出自己的武士去挨个搜查,肯定是有去无回。
竹内可是亲眼见证了闯入御所刺客的实力,以那种本事,单打独斗,己方绝对无一是敌手。
另外一方面,也是考虑到自己这边人手不足的问题,打草惊蛇也得惊的到蛇,发动新選组和会津藩也是弥补弱项,实施地毯式搜索是十分有必要的。
近藤勇和他的一众部下自以为抓住了关键,他们要在这场至关重要的赌局中获胜,这群人在嘲笑对手小窪祐次郎的时候,殊不知小窪祐次郎已经把握到了真正的关键。
小窪的做法很简单——没有做法。
不作为是最好的方式。
京都诡谲多变的风云,今天是他死,明天是你死,后天可能就是我死。
和小命比起来,什么地位、名誉、财富、理想与抱负……这些都是虚的。
哪怕没有在场看到实际情况,了解到有这般实力的高手潜伏在京都,小窪岂会稀里糊涂的做那个被利用的工具人?
打草惊蛇,蛇也是能咬人的,万一是条毒蛇,那一口咬死更是划不来。
深知其中关系的小窪祐次郎决定装傻充愣。
桂小五郎也好,志志雄真实也好,绯村剑心也好,交给新選组去吧。
反正他们不是号称实力强大,有什么天才剑士冲田总司,什么铁血副长土方岁三……
竟然你们这么厉害,厉害的人就得处理一般人搞不定的事,不好意思,我们是一般人,就委屈你们多做点了,能者多劳嘛。
以会津藩的立场,小窪的功劳,是会津藩的功劳,新選组的功劳,也是会津藩的功劳。
新選组拿走了成绩,松平容保也不会认为小窪办事不利而以此惩罚他。
做了有风险,不做没代价,仔细思考一下,是个人都知道怎么行动,小窪理所当然选择了和多数人一样随大流。
该吃吃,该喝喝,多好。
新選组则不同,身为乡下的浪人们组成的武士队伍,他们急需要做出成果证明自己。
他们需要稳固地位,并进一步向上爬升。
死了人,没关系,再招是了。
诺大的京都,这样的人有多少是多少。
包含近藤勇、土方岁三等一众侍卫馆一派,来到京都,俱是怀着为将军,为天//皇扫除奸佞的理想。
新選组,是代表着大义的武士团体。
尽管在长州藩等强硬派尊攘(尊王攘夷)志士看来,自己才是拥有大义的一方,新選组不过手持屠刀的杀人狂。
每个人,各自有着像模像样的理由,揣着执迷不悟的“正确”,在这个乱世中横行。
桂小五郎亦然。
……
几名身着浅葱色羽织、腰间挂剑的男人从巷子口一闪而过。
良久,待到没有人之时,角落里的阴影处才钻出两个女人来。
准确的说,其中一个是打扮的像个女人而已。
正是桂和几松。
“这是第几拨了?新選组的人全部出动了?他们在找谁?不会是在找我吧?”桂紧张的攥住右手,在自己左侧的腰带上摸索。
然而什么都没有。
一个艺//妓怎么可能佩戴武士刀呢?
为了能顺利逃脱,桂不得不把武器丢在几松房间的柜子里。
现在的他,手无寸铁,穿着迈不开步的女式和服,过于长的袖子,伸出手来都不容易,头顶的假发,稍微动下,就有脱落的概率。
但这都是表面,根本的原因是桂已经失去了坚定的意志。
他像条丧家之犬,低垂尾巴,无力抵抗,唯有落荒而逃。
可以说现在的桂小五郎,是他一生中最脆弱的时候吧。
被封锁在岛原,桂也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对于钱汤爆炸事件,小荻屋遭袭的经历一概不了解。
他下意识的认为新選组的人就是专门来抓他的。
曾经,他来到京都的目的是要给老师吉田松阴报仇,是要打垮向西夷妥协的幕府,是要领着长州藩重回京都,拿回他们失去的东西,再现往日的光辉。
但如今,比起这些虚幻的权力、尊严、国家荣辱,或者是别的什么玩意,明显是自己的小命更加要紧。
召集着一群浪士,从高杉晋作的奇兵队中挑走了强大的少年剑士,到头来却落得这个下场。
桂甘心吗?
他不甘心。
我要吸取此次的教训。
这次风声过后,我一定会再回到京都。
下一次,我一定会做得更好!
我一定会东山再起!
“快走。”几松牵着桂的手,带着他沿着墙边的阴影一路小跑。
周边寂静无声,看不到一个人,明亮的灯光离他们远去,在夜色中化成昏黄的火焰,四下里黑影幢幢,屋舍像虚幻的幽灵,却围成有形的障壁,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对出逃的恋人。
几松和桂跑啊跑啊,不停的跑,有时候两人会因为街道旁悉悉索索的声音吓一跳,或许是野狗或许是老鼠,这些生活在阴湿地域里的生物们都能让正处于紧张状态下的他们头皮发麻。
有时候仅仅是路过的寒风,也能让几松和桂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四月的凌晨,似乎还有冰冷的余韵,裹挟着不留情面的黏稠阴郁,稍不注意,就如触手般将人层层束缚。
跑,跑,跑……
离开这里……
两人的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拼命的催促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