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假期的第六天,天昏昏暗暗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出了门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少了,懒得回去拿,只加快了脚步往大门口走。天气不好,出租车司机的生意倒是好了起来,叫了半天才遇到一个愿意载我一程的。
“啊嘁”刚一进门,屋里的温热感袭来,一个喷嚏让我感觉好像有些头晕,怕不是要感冒。
“你没事吧”江一恒正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我在门口打哆嗦。
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太通气,“有没有拖鞋,外面下雨了”地板干干净净的,我要是进去走上一圈怕是不能看了。
“柜子里有,你自己拿吧,要是不舒服就回去吧”江一恒指了指玄关处的一个小木柜子。
换上拖鞋,江一恒又给我泡了杯热茶,喝了两口感觉浑身都热乎不少。别的不说,他的茶到都是不错的,这茶钱,怕是和我工钱划等号了。
本来北方的冬天,天黑的就很早,再加上下雨阴天,外面好像刚过了下午就到了晚上一样。
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根本没人来,我就借了书在这看,有茶有书,倒是也美事一桩,有时候有很多历史的问题我还会问问江一恒,这小子上学的时候一定是个高材生,好像没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很好奇,看上去我们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就他已经毕业了?明明应该也在上学的样子,想了好几次还是没好意思开口问。通常他都是坐在书房里不知道在研究什么,翻着很多我看不懂的书,有英文的,拉丁文的,有时候还有梵文的,甚至还有很多是我看不懂的文字符号,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我也就基本不再打听,他这人不怎么爱说话,说话也是句句扎心,每次对话基本都以我在心里默默杀死他告终。
可能是困了,也可能是真的感冒了,一下午我好像都在打盹儿。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我睁开眼睛看看,门口站着一个小姑娘,头发湿漉漉的,怯生生地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我睁开眼吓了一跳,这实在很像是恐怖片的情节,坐直了身体,仔细看看,却是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她就站在门口,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往里面走,就那么看着我。
“小姑娘,你是有什么事儿么?”我站起身拿了几张抽纸递给她。
小姑娘接过我递过去的纸巾说了声“谢谢”,擦了擦手,然后抬头看着我问道:“请问,这里可以典当东西么?”
我点点头,心说这也算是我来到这的第一单生意了,我让她进来坐,给她倒了杯热水,小姑娘似乎有点着急,又问了我一次“请问,我可以典当点东西么?我看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我心想,你都说电视里面是演的了,那能有几个是真的啊,不过看她满脸认真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逗她,只说:“是啊,可以,你想典当点什么?”
小姑娘伸手从自己的衣兜里面掏出一个盒子,应该是什么零食的包装,打开里面有一对儿金镯子,应该是金的,有稍稍微微的变形,不过擦得很干净,小女孩把镯子递到我跟前说:“这个能值多少钱,请您别骗我,我真的很需要钱”。
这镯子还是挺粗的,估摸着市场价也得五六千左右,不敢贸然决定,还是决定先交给江一恒看看。
“我先拿去给我老板看看吧”我想拿过镯子,却不想小女孩儿的手攥得紧紧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警惕,我无奈,只好放开手,让她先坐一会儿。
“老板,来了一个小姑娘想典当金镯子,你来看看?”我推门进去,江一恒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我说完又往前走了几步,看看人是不是睡了。
“你看着给吧,钱在柜子里,钥匙在我桌子上,以后这种事不要来叫我”江一恒没有睁眼,就回了我这么一句。
“可是我给多给少,这钱……”我还是有些不敢做决定。
“你也不是傻子,总不至于一个东西值多少钱都不知道吧”一句话把我没说完的话堵了个死胡同,我就不应该问这句,反正也不是我家的买卖,赔死拉倒,我转身出去,狠狠地关了下了门。
“你想典当多长时间啊?”我问。
“啊?这个……我不知道……”小女孩有些不知所措,手捏着盒子,来回搓来搓去。
这典当的时间越长,价格给的自然是越低的,过了典当期,这东西就是绝当,怎么处置都可以。
“我真的很需要钱”小女孩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那你想当多少钱啊?”我问。
小女孩摇摇头,然后眼泪滴答滴答地落下来,我抽了两张纸给她,她没有接,哽咽着说:“我不知道,这是我妈妈的镯子,我们家最值钱的就是这个了,妈妈很舍不得,但是她病了,我们需要钱看病……这还是我偷偷拿出来的,要是妈妈知道了,她绝对不会同意的”。
“你妈妈得了什么病啊?你爸爸呢?”我又问。
“我没有爸爸,我没见过我爸爸,从小到大只有我和妈妈,我只有妈妈,我不能让妈妈死……”小女孩越哭越伤心,哭着哭着就说不出话来了,我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说实话,江一恒的这个典当行似乎有些不太正规,我看着倒是想个古董店,不过一些典当的手续还是有的,虽然看上去并不是那个合规合理。
“小丫头,一年之内,你能把它赎回去么?”
“我不知道”
“如果典当的期限到了,你还没有拿回去,那这个就归我们处置了,所以你最好想个合适的时间”
“七年,七年以后我就可以赚钱了,我赚了钱就来赎回它,请不要把它卖掉,卖给别人”
“好,那我把期限这里写成七年”
一式两份的合同,我给了她七千块钱,给的有点多了,我知道,但是一看到她那双眼睛,实在不忍心和她讲价,江一恒大不了就是骂我一顿,反正他说话也是没有什么好听的。
打开江一恒的柜子,我吓了一跳,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这个柜子里码放着一摞一摞的钱,我粗粗看了一眼,只第一格里大概就有十万多,这江一恒不是个傻子吧,这么多钱,他就真的不怕我抽两张?
拿了钱我送那个小女孩儿出门,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她举着一把小伞走在雨里,看着有些可怜,我的心情也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回到屋里,江一恒也出来了,拿着那个收据看了一会儿,我有点心虚,怕他看出来我给的价高了,不自然地往前走了几步。
不过江一恒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把收据又放了回去对我说:“没用的,这些钱救不了她的命”。
“这是什么意思?”
江一恒没有回答我,看了看外面的雨说:“不会有人来了,你早点回去吧”。
我也转身看了看屋外,起风了,雨也更加张狂了,我问江一恒:“有没有雨伞,接我一把”。
他“嗯”了一声,转身上楼了,然后递给我一把伞还有一件衣服。江一恒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有的时候让人恨得想打人,但是总是不经意间会发现他很细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