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古霁月来说,从梦境到人界远比从井底爬出去来得容易很多,转眼之间她便带着正照来到了人界。
走出梦境的时候正赶上正照咽气这件事情被人发现,眨眼之间就看见门口源源不断地涌入各路妃子、宫女和太医,确认了皇帝已经无药可救之后,所有人都别无二致地痛哭、跪下、继续痛哭,不一会整间屋子里就充满了各种哭喊声。
这群人各自忙碌,暂时也没注意到与气氛格格不入的古霁月,毕竟众人都满脸悲恸,唯独她一个人像是在看笑话似的在一旁指手画脚,还在傻笑。
“我说,你确定他们看不到我们吗?”正照小心翼翼地问着,远远地看着自己的躯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这滋味很是奇妙。
“他们看不见你,但是看得见我。”古霁月擦擦笑出来的眼泪,“他们平日里都与你交情很深吧,不然怎么流那么多眼泪?”
正照听说凡人能看得见古霁月后赶忙制止她继续大笑。他听得出古霁月语气里的讽刺,便补充说道:“不管他们真心假意,至少他们跪在我的床头就证明他们敬我惧我,单凭这点你就不该笑出来,何况我俩是来解决问题的,你还是克制一下,以免惹是生非。”
古霁月听了正照的话,羞愧了一下,乖乖停住笑容。
这时候一个身影风尘仆仆地赶来,进了门直奔正照的床前,抚摸他冰冷的脸颊,开始声泪俱下——
“皇上,正照,我的儿子,你怎么能不辞而别……”
正照看到是自己的母亲,禁不住鼻子酸酸的。
“儿子,我的儿子,我在这深宫之中最后的希望,你走后,叫母亲如何活下去?……”太后握紧正照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这场景看得古霁月都动容了。不同于之前那些人的装模作样,这份悲伤是六界最不容置疑的,因为它来自于一个母亲。
古霁月扭头看向正照,见他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却泪流满面,身子因为抽涕而颤抖着。
“太后!——”所有人突然奔向那个身影,只见太后轰然倒地,面死如灰,该是因为过于激动而晕倒了过去。
“母亲!——”正照伸出手来想要冲上前去扶起母亲,却发现那双手逐渐变得透明,渐渐地化作飘絮。
“你的魂魄正在消散,我想那冤魂马上就会趁机逃离你的梦境,我们要小心一些了。”古霁月满眼悲伤地望着正照。
正照却没有心思去想什么冤魂,此时此刻他只想让母亲醒过来。
一群人急急忙忙将晕倒了的太后扶了出去,古霁月和正照也浑水摸鱼地随着人们溜了出去,一路跟到了太后的住所。
古霁月一边走着一边觉得头晕目眩,感觉周围闷热,自己就要喘不过来气。
“你怎么了?”正照问她,见她面色紫红,像是中了毒一样。
古霁月强撑着身子,用手扶住额头,低下头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小声回答:“我也不知道,猜想是这人界的气息不太适合我阴寒的体质吧。”
“你快去隔壁的房间躲着,若是被侍卫和宫女发现了你就麻烦了。”正照临进门前对古霁月说道。
“那不行,你打不过那个冤魂的。”古霁月急忙说。
正照摇了摇头:“有些因果只能由自己承担,有些执念只能由自己来断。”
“若是我在明天天亮之前都没有来找你,你便不要等我,自行回到冥界吧。”正照对着古霁月笑了笑,由心而发,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谢谢你。”
古霁月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她最后嘱咐了一句:“你要小心,我会在隔壁等你,我们一定要一起走。”
随着众宫女进入了太后寝殿,待众人将太后安置好,他跪在了床头,看着太后憔悴的面容开始默默流泪。
“太医怎么还不来?”掌事的姑姑对着一旁的小丫头焦急地吼道,“你快去瞧一瞧,怎么还没来?”
这时候太后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往床头看了一眼,突然惊喜地哭出来。
“正照!我的孩子,你还活着,还陪在母亲身边!”
旁边的侍女们目瞪口呆,正照也难以相信。在外人眼里太后就是在对着空气若有其事地喃喃自语,而正照则确信母亲是看到了自己。
“母亲,母亲你能看到儿子?”
“当然,我能!”太后笑着望着正照长吁了一口气,牵起他的手来,“皇上,你可吓死母亲了,母亲还以为你驾崩了呢。”
正照虽然不忍戳破真相,但还是告诉了太后:“母亲,儿臣已经死了,你看到的只是我的魂魄,在外人眼里他们都看不见儿臣的。”
太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怀疑自己所看到听到的。
“母亲,你别怕,儿臣还自责没能和你道别,这下算是苍天又给了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死而无憾了。”正照说完,膝盖向后蹭了两步,在太后面前磕了三个头。
“我的孩子……”太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皇上,你是因为什么突然与世长辞?”太后问道。
正照思考了一下,回答:“是因为中毒身亡,但说到底即是天命,儿臣也无力更改。”
听闻此话太后缓缓点头,也是无可奈何。
正照突然想起那索命的女鬼,赶忙对母亲说:“母亲,你可记得十年前曾经迫害过一个怀有身孕的妃子,还把她扔到井里?”
太后瞪大眼睛,问正照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很快就会来找母亲索命了,到时候若是她执意伤害母亲,儿臣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会护母亲周全。”正照坚定地说。
果真这时,一阵阴风吹来,将房间的门窗全部吹开。
“皇后娘娘,你可还记得我?拜你所赐,我如今这副模样。”
太后惊恐地望向门口,那浑身还在滴着水的女鬼从门外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