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踩在干燥砂石上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越发清晰,有风吹来,夹杂着腐肉的气息,腥臭到引人作呕。
一路走来,两旁的店铺大门紧闭,胡同里连条狗都没有,安静的吓人。
“这村子,莫非是闹过天灾?”陆无寂疑惑,可未曾听说过这地方有大灾荒,而且房子完好无损,也不像是被山匪洗劫过。
白归宁四周环视一圈,腰间的匕首发出微微的震颤,刀刃铮鸣,她握紧了匕首,道:“小心些,这里怨气太过浓郁,怕是有厉鬼盘踞。”
陆无寂若是从前没经历过虎口逃生,没遇到过那些宛如画本子里一般光怪陆离的事情,是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但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让他不得不谨慎,甚至如今自己身前的女子……他忽然凝视着白归宁的背影,怕也不是寻常人。
“啪嗒……”
白归宁忽然停下脚步,抬手间匕首飞速射向一旁的小巷子,猝不及防的尖叫声打破了街道上的死寂。
“出来,饶你不死!”白归宁恐吓着,慢慢的走过去,布满青苔的小巷子里,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她从墙上拔下匕首,架在这人脖子上,“好好回话,便不会伤你。”
这人抬起头,借着夕阳余光才稍稍看清,他两鬓处长着骇人的黑色鬃毛,一双眼睛碧绿,嘴唇上架着两颗锋利尖锐的獠牙,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分明是只道行尚浅的黑熊妖。
白归宁被他这怂样子破了装好的严肃,失笑道:“站起来。”
黑熊妖瑟瑟发抖,看见她衣服上的血迹,越发害怕了,抖得像个筛子,尖声道:“别杀我!我才两百岁,内丹不好吃的!”
两人面面相觑,这小妖怕是把他们当成取内丹的道士了。
白归宁笑眯眯的蹲下来,邪里邪气的说:“哦?内丹好不好吃,试试才知道,不如你告诉我这村里的人都去哪了,我就放了你,如何?”
黑熊妖浑身一震,声音还在发抖,却横着脖子:“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告诉你大家在哪的!”
陆无寂靠在一旁的墙壁上轻笑。
白归宁做出狠厉的表情,两手成爪:“真的不说?那我今日便尝尝烤熊爪的味道!”
“别别别!”黑熊妖瞬间怂了,一股子骚气从身下传来,竟是害怕到吓尿了。
白归宁嫌弃的捂着鼻子,看见某人忒不仗义的躲出去好远,笑盈盈的看着她,顿时气的冒烟,没好气的对黑熊妖说:“行了行了,不吃你!怂成这个熊样!”
一转头,陆无寂看她的眼神有些戏谑,仿佛在嘲笑她将人家吓尿。
白归宁瞪了他一眼,收了匕首,朝黑熊妖道:“我们不是道士,要去青云镇,途中路过此地打算借宿一夜,没想到这村子里怨气横生,村民去哪了?这里就你一只妖吗?”
黑熊妖不信她,哭着吼道:“你骗熊!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白归宁扶额,思忖片刻把陆无寂揪到他面前:“看见没,这就是我路上救的人,我是好人,真不是道士。”
黑熊妖狐疑的看了眼陆无寂,又看看她。
陆无寂轻描淡写道:“是她救了我,不过她确是念叨烤熊掌一路了。”
一句话,吓得那黑熊妖竟当场哭了出来。
白归宁狠狠锤了他一拳:“就会坏事!今晚别吃饭了!”
他面色淡然,诡计得逞的小得意毫不掩饰,丝毫不为吓哭人家小妖感到愧疚,当真是坏极了。
黑熊妖被吓的快崩溃了,白归宁只得好声好气的哄着:“你别怕,我不吃妖的,我是从山上下来的,桃娘你可认识?我是她找来救你们的人。”
一提桃娘,黑熊妖不哭了,瞪大眼睛:“你……认识桃姐姐?”
“当然,我身上应当还有她的味道,这些吃食都是她给我的,现在可信我了?”
陆无寂站在一旁,支着拐杖腹诽,怎么从未见过这女人对他如此温声细语……
黑熊妖凑着鼻子嗅了嗅那装干粮的包袱,眼睛一亮,抹了眼泪:“你们跟我来。”
跟着小黑熊七拐八拐,绕了许多狭窄难行的小路,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废弃茅屋,黑熊妖搬开屋内的床板,露出一条黑漆漆的暗道。
陆无寂有些顾虑,犹豫着不太想下去,白归宁朝他伸出手:“下来啊,有我。”
小姑娘的手细细嫩嫩,略显苍白,他握住那温热的手,下了漆黑的暗道。
这暗道漏水,一路上气味很杂,有水滴在头上的感觉简直叫人头皮发麻。
黑熊妖领路在前,不一会儿就出了暗道,眼前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室,摆着许多酒坛子,一群布衣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大约十几人挤在这屋子里,面带警惕的看着他们。
黑熊妖向大家解释:“大家别怕,这是桃姐姐请来救咱们的人。“
这些人小声议论着,警惕并未减少。
白归宁皱了下眉,轻声在陆无寂耳边道:“小心些,都是妖。”
陆无寂看着一群百姓打扮的妖,有人支着拐,有人绑着布条,身后还有两个躺在床上扭头看着他们的。
“你们先坐,这里没什么好的吃食,等天一亮就能出去了。”黑熊妖对他们很是热情,端茶递水,脸上还带着憨厚的笑。
“无妨,我们带了干粮,你先跟我们说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外面那些怨气又是哪来的,为何天黑就要躲起来?”
她的问题太多,黑熊妖有些反应不过来,人群中走出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扶着梨木做的手杖,颤巍巍的跪下。
白归宁大惊,愣在当场,忙扶起老人:“您这是做什么?”
老爷爷满目沧桑:“小神见过仙君。”
一屋子的人都静了片刻,然后哗啦啦都跟着跪了下来,陆无寂皱眉疑惑。
白归宁感受到老爷爷身上微弱的神息,惊道:“可是……青云山神?”
“正是小神。”老山神双目浑浊,面容苍老,一看便知已是接近羽化之态。
“您怎会在这里?”山神不是应该住在山顶的山神庙里吗?白归宁有些不解,“别跪着,大家快起来。”
一群妖精围坐在一起,心情沉重的听着老山神给白归宁讲这青云山发生的事。
同桃娘说的差不多,一年前不远处的青云镇上来了一群自诩除魔卫道的道士,打着除妖利民的旗号四处杀妖收取内丹,适逢青云山神大限将至,即将羽化,无法与那道行高深的道长抗衡,只得尽力护住山上那些善良无辜的妖精们,开辟了结界还临时建了这村子。
好景不长,道士们发现山上找不到妖精,竟胆大包天去了山神庙绑了老山神,威逼利诱让他交代出妖精们的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