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和睦,相比初来咋到时的荒凉,各峰已经开垦得像模像样。
薛平川回到云仙峰便听到一阵天籁之音,除了仰慕已久的师妹以外,仙云门只怕找不出其他人能奏出如此轻盈的旋律。
顺着琴声寻去,薛平川便在崭新的小楼阁里看见一道楚楚动人的身影,他轻声走到姑娘身旁,静静聆听着这如泣如诉的声音,等最后一声音符缓缓散去,便是一番衷心的赞叹。
“薛师兄。”范柳琴勉强笑着应对一声,似乎对自己弹奏的曲调并不满意,那日断弦之事一直令她耿耿于怀,像是辜负某人的期望。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薛平川开始谈及凌霄玉母石一事,范柳琴听及前文便要谴责:“薛师兄你太糊涂了,宗主费尽心血从魔界取回母石,你怎能这般随意赠予外人,师叔知道了定要对你发脾气,你赶快给师叔坦白去。”
范柳琴皱起眉头,她虽然对薛平川没有男女之情,但相比仙云宗其他弟子还是颇有好感,得知他这般随意行事,还是有些替他着急。
薛平川是李舵主的最为看重的徒弟,李舵主平日里对他最是严苛,若是此番没有适当的理由,恐怕少不了对薛平川责罚。
想到此处,范柳琴也觉得奇怪,师兄为何突然将宝物赠给别人,据她所知,他和范同两人并无交集,刚要开口询问,却见薛平川犹豫的眼神似乎有话要说,酝酿了许久就是不肯开口。
“师兄还隐瞒着别的事。”范柳琴有些生气道。
薛平川自然很高兴师妹能为他担心,可是她已经为此板起了脸,不知还该不该在转述范同交代过的事情,这才一直踟蹰不前。
范柳琴忽觉管得太多,师兄的仰慕她一直能感受到,再多问难免让他误会,低头道:“是我多疑了,师兄的事情还是自己斟酌的好。”
薛平川哭笑不得,师妹不冷不热的态度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这样也好,门内爱慕范柳琴的弟子本就不再少数,师妹这种性情倒是让他少了许多麻烦。
“师妹能替我分忧,师兄还是很高兴的。”情到深处,薛平川鼓起勇气说道。
范柳琴并不为此动容,不善于表露情绪的脸庞依旧静如止水,即使遇到最开心的事情也未必能让她露出最坦荡的笑容,这与她孩童时期颠簸的遭遇有关。
“师兄若是没别的事,柳琴就先退下了。”范柳琴转身收起玉琴,再次回眸告辞之时,薛平川手上却多了一捆通透的白弦。
范柳琴确认无误,伸手夺过白弦,师兄手里拿着的竟是玉蚕弦,这是她第二次目睹此物,第一次便是那位神秘朋友教授她乐理的时候。
因为父母是某家达官显贵里的下人,幼年时的范柳琴无名无姓,一场致命瘟疫让她成为了灾难中的遗孤,幸亏在频临绝境时蒙受一位神秘人救助才活了下来。与恩人相处半年里,范柳琴如获新生,习得求生技能的同时也逐渐依赖这位陌生人,可惜的是至终未能一睹恩人相貌,也未能知其姓名。
两人在仙云宗离别时,范柳琴哭着问他何时才能再见,恩人并不回答,盘坐在柳荫下奏完离别前的最后一曲,送给她一张从未见过的玉琴,抚着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再闻玉蚕弦奏响之时,便是你我再见之日。”
恨那时懂得太少,后来才知道玉蚕弦是用白玉蚕所吐之丝鞣制而成,而白玉蚕在很久以前便已经灭绝,一寸长的蚕丝都弥足珍贵,更别说整根琴弦了。
记得恩人当时有个怪癖,喜爱伸出手臂让她咬出伤口,只是范柳琴心存感激怕伤了恩人,每次都只是以齿尖轻轻触碰便松开,要不然如今遇见恩人也能轻易认出了吧!
“师兄是哪里得来的玉蚕弦!”范柳琴稍微整顿思绪,尽量不露出心中的激动。
“这就是玉蚕弦?”薛平川虽然知道师妹一直在打听玉蚕弦的下落,自己也废了不少心思为她寻找,但并不知道其中深意,以为这只是爱琴之人的一些偏好而已,挠头道:“这是范同托我带给你的,说是断你琴弦的赔礼。”
范柳琴心绪杂乱,范同的琴艺确实了得,加之身上有玉蚕弦,若是两者出现在别的场合,或许她会当即上前相认。可是范同如今的身份不得不让她再三考虑,或许一切都是巧合罢了。问道:“范公子可还说过什么?”
薛平川认真想了想,支吾道:“他还说…那日临别一曲之后,对你甚是想念。”
如此说来,范柳琴算是确定无误了,急忙又问:“还有别的?”
薛平川犹豫不决,师妹此时越是心切越是让他摸不着头脑,说出来惹她生气怎么办,前功尽弃就糟糕了。
范柳琴看出了端倪,让他直说无妨。受人恩惠还需解人忧愁,薛平川心知迟早是要坦白,取出六瓣彩莲,狠下心道:“他还让你放弃母石,作为回报,愿意以六瓣彩莲与你交换,我就是这样赠出母石的。”怕是自己的功利心招来师妹厌恶,又道:“你若是觉得不妥当,我现在便去拒绝他,换回母石。”
两株彩莲相互辉映,周围的灵气当即变得极其不稳定。
“不必。”范柳琴估计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以凌霄玉母石和六瓣彩莲相比,无异于沙砾比金雕,想必恩人是急需母石才会出此下策,微微笑道:“六瓣彩莲难能可贵,师兄就不要归还了,相信师叔也会同意你的做法。范公子事先交出彩莲说明他是诚心交换,我择日给他送上母石便是。”
薛平川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将其中一株彩莲递给范柳琴,气虚地道:“师妹若是不想去,我可以为你代劳。”
范柳琴本就是想借此与之会面,自然不再有劳师兄,便委婉地拒绝:“范公子送我如此珍贵的线弦,我应当亲自去感谢一番,不麻烦师兄了。”
薛平川觉得这也不是坏事,便不再勉强。两人接着聊上几句,李舵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师父。”
“师叔。”
两人先后作揖相迎,李舵主抬手免礼,惊骇地走到两株仙品之前,评鉴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真的是六瓣彩莲,你们从何得来!”
薛平川把事情原委一一告知,李舵主脸色沉重,内心久久不能平复,他也只是在古籍上读过六瓣彩莲的相关资料罢了,现实中还没亲眼目睹过,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从彩莲绽放的花蕾就能感受到灵气的涌动。
能有六瓣彩莲的加持,李舵主可以肯定薛平川的修行会更加顺畅,万万没想到是,这般珍品范同一人就藏有两株之多,仙丰门似乎又多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