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施府后门的暗疏楼处幽雅清静,绿色鲜苔连接竹林深处。太阳出来照着晨雾余露,苍翠竹林宛若沐后涂脂。
“小姐,”棠毓焦急地看着正在桌岸研墨的施清漪,“王……王夫人……她们从宫中赶……赶回来了,施修撰他……。”施修撰没有一并赶回,以往一到这种时候,小姐便免不了受一番皮肉之苦。
施清漪冷眼看着二姐施倾若与大姐齐倾城和一旁的王夫人,有些不情愿地沉声问道:“不知娘和两位姐姐来此所为何事?
“哟哟哟,瞅瞅我们施府三小姐,今儿还跟我们拽起诗文来了!”大姐施倾城阴阳怪气地说道,仿乎见了什么大笑话,引得后面的一群子丫头大笑不止,一旁的王夫人却视而不见。反而白眼插口道:“瞧这脸虽长得白净,可惜呀!偏偏额上生了一朵妖花。”话未落音,“啪”,施清漪的脸上一阵火辣。
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手上的桃木茶盘随之掉落到地上。不肯罢休的施倾城从地上拾起一块茶杯碎片想趁势向的施清漪脸上划去,施清漪奋力用手一挡,鲜血自她指缝中汨汨而下,滴在地上,染出一朵血花。
“小姐……”棠毓被惊吓得不知所措,连一根手指也不敢动。
只见一旁的二姐施倾若在袖中紧了紧手,她明白她此行来的真正目的,她是“芷若”。看看自己手中显得有些粗糙的手帕,便从已踏出门的大姐施倾城手中拿过丝帕,笑容大方温和:“我看三妹倒是知书达礼……”施倾若说着用施倾城上好的丝帕轻抚过施清漪手上的伤口,替她擦了擦早已干涸的血迹。
“二姐过奖了!”施清漪依然笑得不动声色,与施倾若目光相接,一个寒如利剑,一个沉如深潭。
穿过暗疏楼外的竹林,施清漪与棠毓慢慢走在小道上,朝着正北方走去,心中却想着为何二姐今日与往日迥乎不同?无心的吗?
突然一疼,施清漪捂着手“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棠毓见了连忙拿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血,回过头看她,才见她脸色雪白没有一丝人色,才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太快、太突然,棠毓多半是被惊吓到了。
只见腕上方才棠毓给的帕子上面的渗出了些许鲜血,都被晕开来,很红。
到不远处的井边施清漪便先从井中打出水冲洗手腕,待洗干净干涸的血迹之后,却发现血一直往下流怎么也止不住,不论用多少手帕都挡不住,而且有越流越多的趋势。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血会一直流?”棠毓此时早已忘了害怕,只担心施清漪若止不了血,岂不是要流血而亡?施清漪站在井旁,冷笑一声,施倾城好狠的手段!
“棠毓,莫要担心,我要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候我。”施清漪吩咐了一番。
“小姐,你要去哪里?我陪你.....”.棠毓还想说什么,施清漪早已捂着手腕往外跑去,她便是想追也追不上了。
施府后花园中百花开得正艳,齐倾城正采摘着盛放的花朵,放入后面婢女提看的花篮里,鹅萸粉红,十分好看,那婢女却不敢碰半点。
“哼!别怪我没告诉过你们,挡在我前面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轻易放过!”施倾城手中的一朵娇艳的花,瞬间凋零成灰烬,自她指缝间飘落。
“施清漪那个贱人……活不过今晚。”施倾城冷声道。
只见长安城南一处不打眼的铺子,门外木匾额上写着的“本怡草堂”早已脱了些漆,门口处杂草丛生,门口罗雀大抵如此,施清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想起之前的闻说。
本怡草堂的大夫“妙手先生”是个怪人,他看病只有一个规矩:看心情!
若他那天心情不好,便是当今皇帝来了,也只能被他骂得一脸唾沫星子。若他那天心情好了,路边一条快死的狗他也会大善心。
据说他心情不好已经长达三年了,三年没有出手救过人了。
施清漪想了会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世上倒难得有这样的趣人,拾步而上,一只脚还没跨过门槛,一只酒杯便扔了出来砸在在她脚边:“滚,本公子今日心情不佳!”
施清漪拾起那只茶杯,一看便知那是上等青瓷,出自官窑,又闻了下里面的酒,百花酿,千金一杯,乃为酒中珍品。
“那倒是可惜了,我还以为柳公子还想得到那凝华珠呢!”施清漪轻声故作叹息,转身欲走。
未走两步,一个满身酒气的男子挡在她面前,长发飘动,真是位翩翩公子,容颜如玉,精雕细琢这样的词用在他身上竟丝毫不觉脂粉气,他伸出双手挡住施清漪的去路,急声问道:“凝华珠当真在你那儿?”
“先替我解毒。”施清漪笑眯眯说道,双手负在身后。
“你先说。”那柳公子脸一板,收起刚才的激动之色。
据说柳闻青为了救心上人大闹太子府,只为了那串凝华珠,当时闹得整个丰城就沸沸扬扬,连她也从他人口中得知。
想起太子,她先是脸色一暗,转瞬又冲柳闻青先生笑得灿烂,似乎不在问他拿救命的解药,而是在谈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柳闻青很郁闷,他最讨厌别人要挟他,尤其是眼前这种浑身脏兮兮,满手是血的人,却又无可奈何,憋着一口气在她脖子四周连连点了几下,扔了一瓶药膏给她。
施清漪稳稳握住药膏,快速拔掉瓶塞将里面蜜脂一样的药倒出来覆在伤口处,未过片刻,血便慢慢见停。
“现在能说了吧?”柳闻青有些厌恶地看着施清漪,这女人怎么笑得这样烦人,明明是来求自己的,还这么淡定。“你就不怕我骗你?”施清漪反问道。
“只要不怕死。”柳安之冷笑道。“当然怕。”
“你当真?”柳闻青脸色第一次认真。
齐倾墨不再多说,将酒杯递回给柳安之,从他身边迈步而过,连头都未回。
“你若不将那串凝华珠替我取来,活不过一年。”柳闻青将酒杯把玩在掌间,悠悠说道。
施清漪转头看他,微露不喜,现在是轮到柳闻青来威胁自己了么?
“怎么你有意见?你既然能知道规啼这等神物应该在皇帝那,就应该有办法将其取出来吧。”柳闻青说得理所当然。
“一年之内,我会将凝华珠送到你手中。”齐倾墨沉声说道,这种感觉她极为讨厌。
再度回到施府已至深夜,柳闻青的药很管用,回来的路上伤口便在慢慢愈合了,真没有辜负了他妙手先生的名号。只是一想起他说的一年之约,便心思沉重起来,要从皇帝那拿东西可不容易。
棠毓站在破落的小院子里伸长了脖子在等,一直惴惴不安,担心王夫人和大小姐会过来找麻烦,结果一直等到月挂枝头,除了张管家来送几匹布料也没见到那两人。她正张望着,就见到自家小姐趁着夜色回来了。
“小姐,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担心死奴婢了。”棠毓连忙迎过来扶住施清漪,看着她伤口已经止住了血,悄悄出了一口长气放下心。
“嗯。”施清漪心中微暖,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