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行功到了关键时刻,突闻异动心中骇然,转而冷冷看向山道路口。只见一个黑衣人影没在路边树丛。黑衣人黑巾兜帽,两只赤红瞳目散发着一股邪气。
“阁下是谁?藏头露尾,有何居心?”
黑衣人缓缓走出树丛,虽然是在阳光下,但浑身萦绕着淡淡黑雾,望之如鬼魅一般飘忽。
“我为何居心,庄子当晓。宋君偃允我借燧皇陵‘心宿火’一用,条件是拿回你从阏伯台宗庙带走的一样东西。”黑衣人嗓音怪异,如墨身形不定游走于八门之外。话说之时,眼神已和庄子同时瞥向了逍遥身旁的木匣。庄子顿时了然于心。
“‘心宿火’乃燧皇遗留圣物,宋君偃为了他的私心,竟连祖宗世代看守的使命都不顾了么?”
黑衣人飘忽身影,桀桀怪笑道:“哎呀呀!我可不管他们这些殷商遗人有什么使命。我有所需,他有所求,两厢互利罢了。庄子行个方便,区区自当退下,绝不会扰了先生行功救徒之事。”说着指了指愈加痛苦的肖遥。
庄子眉头一皱,这人不仅能追踪自己到此,还知道了肖遥为自己的弟子。看来是颇下了一番功夫。如今肖遥势危,自己投鼠忌器,而此人却趁肖遥行功出岔而现身发难,心机颇深……庄子心中焦急盘算着。
“你是怎知我们在此的?”庄子试探着问道。
“先生能问天,区区亦可问鬼神!”
“问鬼神?……难道那只山鬼——魑是你驱使的?”
黑衣人阴恻恻地干笑了几声道:“先生好耐心,不如及早归还宋君原物,也好助令徒开窍度厄。何如?”
“哼!宋君原物?你既说此为宋君原物,想来是不知此为何物了?”
“这……区区不知,亦不想知。区区只需拿回便是,其余都不重要!”
看来宋君偃虽托付于他,却不曾信他。并未告诉他所取之物为何。
“无妨!身外之物,阁下既然要取,来拿便是。庄某绝不阻拦!”
黑衣人“嘿嘿”笑道:“道家三式的‘阴符遁甲’可不是小道伎俩。一入八门,生死未知!区区不敢冒险,不如先生把那匣子扔出阵外吧。”
庄子有心想把此人引入八门遁甲之内,然而被他识穿了意图。庄子攥紧拳头暗忖:“这个家伙实在是太难缠了。时间紧迫,不可与之久耗。”庄子屈指一抓,木匣飞入手中,说道:“罢了!给你!”
木匣在空中打着旋,被抛向黑衣人方向。黑衣人赤瞳收缩正欲接手,突然看到庄子朝自己扑来。
“就知你不会爽快。”黑衣人大袖一挥,周身黑雾化作一只利爪抓向木匣。
“‘化炁入魂’?墨家鬼道之术!”庄子看到黑衣人施展的黑雾利爪后不禁有些惊愕,他明显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炁息。天下化炁之法甚多,唯独墨家化炁之法很难模仿。墨家行“鬼道”,常人转化先天之炁需要开八脉,墨家“鬼道”却以魂纳炁,不走奇经,是为道外之道。
“你是墨者?”
“先生认为是,那便是了!”
说话间,庄子大袖一拂,打散了黑衣人伸出的雾爪。黑衣人变换身形,周身继又射出更多黑雾卷向将要落地的木匣。
庄子走出阵外,身形逼近黑衣人,他嘴角冷笑道:“墨家秘术虽然阴诡,但是行事还算光明。阁下恐怕还担不起‘墨者’二字!”庄子说完捏诀化炁,指尖炁化虚无,无数彩蝶飞舞而出。彩蝶轻盈绚丽,分作两路:一路直扑黑衣人本体,一路飞出纠缠数道黑雾触手。
黑衣人不敢近前,只得遥攻近守。彩蝶是庄子化炁而出,似真似假,亦实亦虚。黑衣人看得彩蝶身上流光飘逸,点点粉芒扑朔迷离。他知道,这些蝴蝶看似平常但是玄奥应该是在蝶粉之中,所以绝不能被蝶粉沾身。果不其然,他一回头看到他伸出的雾爪和彩蝶缠绕着,黑雾逐渐被彩蝶翅膀扇出的蝶粉消散掉了。黑衣人心中骇然!他一边要防止庄子的彩蝶扑到自己而闪展腾挪着,一边要与近身的庄子展开周旋。庄子和黑衣人一样,也很忌惮他周身的黑雾。那黑雾袅袅,附着在身上无端就会让人有种虚弱感。两人身法胶着,黑的一个鬼影飘忽,白的一个步法逍遥。在阵外就如两条阴阳鱼一样相互衔斗着。
黑衣人看到木匣已然落地,掉在东南方的一角。那是庄子“人中八门”设置的“杜门”所在,亦是八卦之“兑泽”位!“杜门”隐祸!“泽位”陷威!黑衣人只是略知一二。此时木匣仍还在阵中,黑衣人不敢轻易入阵,只能游走在边缘挥击着彩蝶与庄周拆招。
“好一个‘庄生梦蝶’!这些彩蝶击之则幻,避之则实。道家神通果真不同凡响!可是先生难道就不顾爱徒的性命了吗?”
黑衣人眼看不能轻取,便打算攻心为上。庄子此时瞧得炁化之蝶和黑衣人的鬼道雾爪一起消耗的差不多了,情知肖遥不能再多耽搁,于是卖个破绽。黑衣人只道庄子力有不逮,赤瞳红芒一闪便欲抓住这时机。
“鬼道--千幻瞳!”
“千幻瞳”是墨家另一种秘术,施术者引炁入瞳,变幻虹膜花纹。传说“千幻瞳”变幻出的虹纹美丽至极,能够让人一眼失魂。庄子变招不及,身形呆滞,周身彩蝶瞬间化作荧光消散一空。黑衣人眼见得逞,喜不自禁。
“我倒要看看,什么宝贝能让先生连自己徒儿性命都不顾了也要护着?”
黑衣人走向遁甲阵内的木匣……
八门失了庄子中枢操控,威力大失。天上天宫九星停了轮转,地上地宫八位也不再如先前一样对天地之间的炁进行吸纳。原本帮肖遥分担掉的那些暴烈之炁重又奔涌回肖遥一人体内。肖遥身上脸上皮肤逐渐脱水焦裂,一道道细纹纵横交错,痛苦之色更甚!
黑衣人走到木匣边,弯腰拾起,正待细看突然听到一声轻喝!
“陷!”
东南方本是巽位,阴符遁甲神奇之处在于可强开八门颠倒五行。如今黑衣人站立之位为杜门——“兑”(?)位。庄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发动了“杜门-兑泽”位的“隐、陷”之力。黑衣人一入泽水便陷入了不能自主的地步。身形不但被制,周身炁魂亦不断的在流失,转而被吸入杜门之中。黑衣人再看手中已是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木匣?赤瞳四顾间,发现木匣居然仍在肖遥身边未动分毫;而庄子此刻也并未走出阵外,还是站立在肖遥身旁的原来位置。天地间那暴烈之炁仍旧源源不断地被地宫八门吸收着。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变得只是自己,是自己自甘自愿走进了这遁甲八门之中……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你山道现身那一刻便中了我的梦术——‘逍遥神游诀’。此刻你在我的世界里!”
原来逍遥子一开始就已经启动了“逍遥神游诀”。刚才的对话是真,战斗是假。庄子为了消除黑衣人的威胁,设法让他自己走入阵中,不得不从一开始就冒险把黑衣人拉入梦境。现在黑衣人已经进入八门遁甲中,外加有梦境加持,相信足以困住他。
庄子开启遁甲之力,黑衣人一身炁息被遁甲阵疯狂吸收着。他拼命抵抗,奈何收效甚微。他想走出这一线之隔,跨出阵外。但是泽位的陷之力死死的拖着他。黑衣人咬牙切齿……
“先生好算计!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是我托大了。不过先生以为让我入梦真的是件好事么?”
庄子对他不予理睬,转而看向肖遥。只见肖遥虽然痛苦,但是已不如先前那样剧烈。
庄子一挥袖,黑衣人被拽入杜门消失不见;
再挥袖,山川退去;
三挥袖,天地皆无。
此刻只有周天星宿和师徒二人存在于这方宇宙中。这是庄子的“逍遥梦境”,是虚妄之地。没有方向没有边际。此刻他就是这方世界的规则。庄子摈去天地山川踏足虚空,脚下虚空八门依次闪烁:“肖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至今不肯醒转?待为师先护住你八脉,再入你梦一看究竟!”
庄子说完并指捏诀,反转八门,将其中吸收之炁缓缓倒流入肖遥奇经八脉。真炁早已不似先前的暴烈,加之八门护住八脉,反哺便显得温和且柔顺了。肖遥碎裂的肌肤逐渐又开始愈合。
“肖遥!凝神守意,为师入梦来也。”
这是一个密林的深处,阳光穿透层层树叶照在松软的地上。地上枯枝败叶亦是积了厚厚一层。庄子分不清是清晨还是下午,他此刻在肖遥的世界里。无法感受到温度,也察觉不到丝毫生气。如果刚刚是“逍遥梦境”,那么现在也许就该说是“境外之境”了。一个逍遥神游术进入另一个逍遥神游术是很危险的,那样的梦境重叠挤压,往往都会出现一些让施术者都无法控制的“魇”。
庄子行走在林间,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脚下踩着的枯叶传来“咔吱咔吱……”的脆响。
庄子没看到肖遥的身影,正打算发动梦术退出重新寻找,突然发现自己的梦术失了效果。
“这个世界里竟然感受不到炁的存在!”
这是庄子自修成梦术以来第一次不能自主,庄子有些惊异,盘膝坐下认真感受了一遍,还是不能感受到炁的存在。
“怎么会这样?”
庄子正待闭目再次观想,突然后背如遭电芒,一股生死危急感流遍全身。
庄子闪身避开……同一时,一阵大风从他背后呼啸而过。
庄子抬头一看,一只白色巨虎正摆尾转头盯着他。白虎高约一人身长十尺,吊睛白眉尾粗如柱,口角的涎液顺着尖刀般的牙齿滴落。庄子缓缓起身,慢慢把衣袖下摆卷起塞紧。庄子知道,梦入逍遥似真似幻,亦实亦虚。自己不敢保证被这只巨虎吃掉的后果是醒转现实,还是道消身死。
他死死的盯着白虎的一双绿眼,自然界最原始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所以庄子必须通过眼神告诉它,他并不惧怕它。要想吃掉我,就要做好接受我致命反击的准备!
也许在这个树林,这个世界,眼前的白虎是当之无愧的王者。白虎从未见过有在它目光注视下能从容不迫的。要么臣服,要么逃跑!他习惯了征服和猎杀。他的眼神能让任何猎物胆寒,他的咆哮能让整个森林颤抖。它是王者,除它之外,没有同类只有猎物。猎物除了挣扎,唯有受死奉献。
可是眼前这个猎物居然敢挑衅他的目光;
甚至卷起了衣摆袖子准备迎战王的权威!
白虎咧起嘴角,露出血红的大口和满嘴的凶牙!钢针一样的胡须被带动着微微翘起。
它的模样愤怒中带着不屑与嘲讽……
白虎围着庄子闲适地踱步,它缓缓打量着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头。仿佛看到了一道美餐,只是可惜这个老头稍显瘦弱和老迈了一点。吃了他可能很快又要寻找下一个猎物了……
庄子微微蹲下身形,同样绕着白虎周旋。他这个姿势如同弹簧一样,能让他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反应。没有化炁之术,完全只能依靠肉体最原始的搏击了。他不擅长搏击,但他会观心。观心无我,无我自然无惧!天地无炁,无炁仍有山河!
白虎讨厌看到这个人叛逆挑衅的眼神!它终是忍无可忍,一声震天长啸,碧绿虎目射出森森凶焰!它后腿一蹬,伸出前爪腾空扑向庄子。
“心无惧,鬼神辟!肖遥,看师傅如何博这生机活路!”
庄子毅然作出了和白虎一样的扑击!
一人一虎……
时间静默……
天地定格……
庄子眼神平淡,瞳孔明亮。
白虎从庄子瞳孔反射的镜像里看到了自己。它看到了自己眼神的变化,那眼神从不屑到愤怒,从愤怒到欣喜。
它仿佛看到扑向自己的并不是一个猎物,不是那瘦小的老头。而是另一个自己,或者是类似于自己的一个同类。无惧无畏亦无情……
它从来都是一个人,睥睨天地,寂寞独行……它踏遍丛林每一个角落,与其说猎杀不如说找寻。找寻一个能相知相伴的同类!
它的眼神露出柔和……
他们在半空激烈的撞击到了一起……
白虎收起了利爪……
庄子读懂了它的眼神,敞开了怀抱……
他们滚落在满地枯叶里……
“肖遥……”
白虎不见了,只有瘦小的肖遥躺在庄子怀里……慢慢醒转……
“师傅……徒儿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喜欢的兔子……徒儿想兔子时就成了兔子。可是兔子被老虎追,被老虎吃。徒儿怎么跑怎么逃都是一个结果……
徒儿开始恨老虎,恨老虎时就又成了老虎。可是做了老虎他们都怕我,没人愿意接近我。我也不愿意接近他们,我吃了好多好多小兔子。才发现原来老虎不吃兔子也是要饿死的。我讨厌自己,也讨厌这个世界……为什么非要如此才能活下去?”
原来肖遥依着庄子所说的“寅卯”之生机,入了“逍遥梦境”感悟。感悟中将自己代入了角色从而生出了心魔。他本是“天生道骨”,资质绝佳。代入而产生的感悟又尤其深刻,心魔亦是比之常人要强大数倍。幻境之中——搏与杀,逃与恨!让他反复沉沦无从解脱。直到庄子挺身饲虎,才有感而止。
“天道无情……逃亦是死,逆亦是死。唯有顺天而行与之同化才能成就无量,超脱生死!这就是天道,你懂了多少?”
“徒儿好像懂了一点,又好像没有懂……但是师傅刚刚说的‘心无惧,则鬼神辟’,徒儿好像懂了。徒儿做老虎时,心里就没有恐惧。好像再没有能让我害怕的东西存在了……”
“唉……痴儿!权与力固然能使人强大,但是终不是大道自然。只盼以后你能明悟不至误入歧途。”
“师傅,徒儿想家了。我们回去好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师傅现在在你的世界,你刚刚聚尽此方天地之炁,化身白虎。师傅感受不到炁的存在了,无法打开‘逍遥神游诀’开启梦术带你出去。”
“那怎么办?”
庄子扶起肖遥拍拍他身上尘土说道:“有两个办法:一是你施展梦术带我们出去;二是踏足师傅施展的遁甲生门所在。找到生门自然就找到出路了……可现在天地改换,由于师傅感受不到炁,所以无法在梦境里找到那个被打乱了的生门,自然也就无法施展遁甲之术了。”
“可是徒儿的‘逍遥神游诀’低微,没办法带师傅离开啊……”
“那是因为你之前不会感应先天之炁。所以梦术粗浅。为师今授你《太上六字御炁诀》,你谨记炁诀——‘呵、嘘、呼、呬、吹、嘻’六字。凝神静气,默念字音,顺次用鼻吸口呼。以自身精血推动神念,导炁归脉。凡遇阻塞,依法施为六次。你不用害怕,有遁甲八门在境外护你八脉,你可放心尝试将炁引入任督,冲一冲那阴神闭塞,且看看能否在你的世界化炁入脉,行走周天?”
庄子说完,出指点向肖遥“会阴”、“百会”二穴,沉声说道:“任脉为人体阴脉之海,督脉为阳脉之海。引炁入任脉会阴,交督脉百会。你须交泰阴阳,行走第一个小周天。尔后才能存炁于八脉。”
肖遥依着庄子指点,感受炁之变化。他仿佛看到虚空中有无数流萤在飞舞,当他看到流萤的那一刻,流萤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纷纷向他聚拢。流萤彩光各异共有六色,轻盈飘逸在肖遥身周。它们看起来并不像之前从庖丁身上所散发的那样色彩单一。慢慢的越聚越多,彩炁仿佛天上银河洒落人间。肖遥依照法门,引炁归元。他慢慢察觉有一股清明涌入自己下丹田“会阴茓”,他推动这股炁缓缓经历尾闾、夹脊,过三关,下鹊桥,(鹊桥分上下,上鹊桥在印堂、鼻窍处,下鹊桥在会阴、谷道处)作周流运转。凡是闭塞之处便收缩炁息,化做针尖依照《太上六字御炁诀》刺通。开始偶有痛感,尔后逐渐舒泰。等第一个小周天运完,肖遥已经能熟练引导先天之炁的运转之法。
“开窍”首重“归炁”。“归炁”意思就是归纳天地间繁复驳杂的“先天真炁”。人有三大藏气之穴:“神府”、“鬼穴(风府)”、“气海(丹田)”。真炁入体,阴者入“鬼穴”,阳者入“神府”。只因“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汇聚入“气海”,才能经由法门推动秘术。否则“气海茓”内将真炁不存,用而无用。
肖遥任督即通,便感觉先天之炁经由小周天运转,已经阴阳汇聚归纳回了自己气海。气海之内,各色真炁汇聚合拢。由于庄子八门遁甲阵的护持反哺,超大量的先天之炁涌入肖遥任督二脉,交汇阴阳形成一朵含苞未放的玲珑骨朵。
庄子在一旁观察,默然颔首:“此子天赋绝佳,不愧天生道骨。甫一尝试便能打通任督二脉行走小周天。他才七岁,可是便已能行常人数十年未能行之事。若能顺利贯通其余六脉,开窍引炁,或许……”
道家走的是内丹术,行的是筑基法门。分“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四个步骤,前三步也常称为“三花聚顶”。是修真得道的象征。而“所谓的“开窍”也就是贯通八脉,是“炼精化炁”的第一步。肖遥虽然八脉只开其二,但是三花之一的“人花”已经含苞待放了。若能八脉全开,“炼精化炁”当可圆满。
肖遥正当依法冲击剩余六脉时,突然发现周遭真炁开始紊乱起来了。
庄子大惊失色,虽然这个梦境世界隔绝了他的“天人感应”,但是境外有八门遁甲护持,早已将“艮山之巅”的暴烈之炁转化一空。可是如今八门遁甲却没有通过他这个中枢就改变了阵型。当真匪夷所思……
此时密林退去,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无际沼泽。沼泽氤氲缭绕,死气沉沉……
一个人影缓缓从墨绿死水中升起……
人影全身漆黑如墨,除了一双赤瞳幽幽闪闪依稀可见外,其余都隐在黑暗之中……
“桀桀桀……阴符遁甲的八门之术果然玄妙!若不是先生救徒心切,入了梦中之梦,区区也不能趁此天人隔绝之时逃脱陷泽之地。”
“是你……真是阴魂不散!”
“我早说先生拉我入梦,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啊!”黑衣人飘过沼泽来到二人近前,“先生不如交出木匣,区区助先生师徒二人脱出这境外之外,梦中之梦如何?”
“阁下自顾尚且不暇,又何来相助之力?这方世界为你我及我徒肖遥三界合一。若无我师徒二人之逍遥梦术,任何人休想回转。不信但可一试。”
庄子护住肖遥,挺身而出……
“先生如此迂腐,那便怪不得区区无礼了!”
黑衣人说完出手便是毫不留情,并指点向庄子。庄子奈何失却术法,体术并非他之强项。幸是在“逍遥神游诀”之内,尚可施展“逍遥游”步法。庄子一个闪身避过黑衣人指风,谁知黑衣人虚晃一招,目标竟是左近肖遥。
黑衣人并指点在肖遥八脉上。肖遥适才刚刚打通任督二脉,阴阳二炁归于气海。气海鼓胀,又有“三花”——“人花骨朵”护卫。黑衣人指尖一痛,放下任督二脉撤指变化指法,直攻其余六脉。
“小东西,待我封却你六脉,好教你‘阴神’永驻,‘三花’无望。省的日后道家多一劲敌!”
黑衣人迅捷出手,用意歹毒。以纯阴之力瞬间打入肖遥“奇经八脉”之中,除了“任督二脉”外的余下六脉。
肖遥首先感觉“带脉”,“冲脉”一阵冰寒,然后就是开始晕眩耳鸣,心律也渐渐失常,时快时慢搅得自己喉头翻滚似有喷薄欲出。
“带脉”副作用尚好,“冲脉”为“十二正经”之“血海”,主十二经气血。冲脉被封,正经逆气!肖遥抵受不住,“哇……”的一口喷出鲜血。
然后是阳、阴维二脉——如果说“冲脉”是人身体气血的水库,那么“阳、阴维二脉”就等于是水库的坝堤,起到调节气血的溢蓄作用。阳维维于阳,阴维维于阴,阴阳不能自相维,结果就是阴阳失衡,气血难调。
剩余二脉亦不容乐观!跷脉主一身左右之阴阳,交汇“照海”,“交信”,“晴明”三穴。跷脉被封肖遥不仅一生嗜睡虚弱,而且下肢无力马步难稳。这一辈子都无法修习上乘武学。
一切只在眨眼间,待庄子醒悟已是不及!黑衣人手法怪异,用的既非墨家鬼道,亦非练炁法门,而是医家偏门——“九绝封脉”之术!
相传神医扁鹊三兄弟曾师长桑君。长桑君授老大扁鸿“洞视”,老二扁鹄“脉法”,老三扁鹊“九针之术”。“九针”即“镵针、圆针、鍉针、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和大针”。自古传说“伏羲制九针”,是医家最早传下的“砭”、“针”之道。所谓“九针之术”是九种针具不同的用法统称,后世亦称为《伏羲九针》。《伏羲九针》需要医者对人体脉络穴位的认识和理解有很高的造诣,是医家秘术,非正宗不传!
扁鹊三兄弟中大哥扁鸿性格冲淡,老二扁鹄好名。老二为显正宗,曾与扁鹊比试医道,以“九绝封脉”之术问难“伏羲九针”。顾名思义——“九绝”者,绝八脉,绝生机,故称“九绝”!扁鹊不愿同室操戈,于是甘拜下风自陈医术微末。后长桑君以“医者治人而不致人”为由将老二扁鹄逐出医家。从此“九绝封脉”之术绝迹江湖。
庄子不想今日“九绝封脉”重现,只觉阴寒歹毒全不似医家正统。庄子虽也精通黄老之术,但是医道自不比扁鹊高明。当年连扁鹊都束手无策,如今要想解救爱徒,纵然长桑在世,扁鹊复生亦是比登天还难!
庄子本来对肖遥期待甚厚,眼看开窍在即,不想却为他招来此番横祸……
庄子内心愤怒之情难以言表……
好似
“天时怼兮威灵怒”,
只愿
“严杀尽兮弃原野”!
大喝道——
“竖子!尔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