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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秦王洛阳申令齐王长安献谋

建成声威大震,不仅刘黑闼势力完全扫平,整个太行山及山东,河北诸郡也完全归顺唐朝,再加上昌乐之战树立军威,释囚之举恩泽百姓,以太子之尊,恩威并济,一时太子建成威名遍及整个黄河南北。

这时庐江王李瑗特来称贺,李瑗为高祖李渊之堂弟,自小感情亲密,现在官拜幽州督都,掌握重兵镇守唐朝北境,幽州即为现今之北京,北拒长城,东扼辽东,为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刘黑闼举兵叛唐,一时山东,河北诸郡纷纷响应,李瑗守幽州感到极大压力,此时转危为安,特备牲酒果菜前来劳军,一则称贺太子获胜,二则建成,元吉两个侄儿许久未见,特来叙叔侄之谊。

“两位侄儿立下大功,实在是我朝之幸。现在看到吾侄英姿焕发,实在为皇兄感到欣慰。太子英明若此,我大唐以后可高枕无忧了。特此以薄酒慰劳军士,并请吾侄代转亲函,向皇兄问安。”

“叔父千里跋涉,不辞劳苦,侄儿实是愧不敢当,而叔父坚守幽州,由北方牵制突厥,并切断刘黑闼与突厥的联络,才是此役获胜的关键所在。昨天才接到圣旨,并有亲笔家书问候叔父,才正要帕特使转呈叔父,没想到叔父今天来了,特此向叔父问安,并代为向婶婶及诸弟妹问好。”

建成,元吉辞别李瑗,派使者宣慰山东各地,结纳河北诸郡英豪,慰劳百姓,大军浩浩荡荡,班师回朝。经过太行山麓,忽报平阳公主由苇泽关前来犒军。

(李渊和窦皇后育有四子一女,依序为长子建成,女平阳公主,次子世民,三子玄霸,四子元吉。三子玄霸早年病逝,而平阳公主将门虎女,巾帼不让须眉。高祖李渊晋阳起兵,平阳公主在长安散尽家财,招募反隋英雄豪杰,聚众七万号称娘子军,攻无不取,战无不胜,在围攻长安时立下大功。现在带领娘子军镇守苇泽关以防北方突厥,屡立战功。后世为纪念平阳公主娘子军威名而将苇泽关改名娘子关,一直流传至今,此为后话。)

建成大喜:“吾妹一别数年,所幸得能在此相会,真是大喜之事,闻说吾妹及妹婿镇守边关,屡立战功,辛劳备尝,父皇每每念及此事,实是心疼不已,希望吾妹能早日回朝省亲,以慰父亲思念之怀。”

劳军已毕,晚上建成摆上家宴,建成,元吉,平阳公主以及夫婿柴绍酒菜席间,从刘黑闼之役谈到唐朝开国,又谈到家中日常生活。

“大哥此役立下大功,足以让世民那厮挫了锐气,此战小弟也略尽微功,阿姊看小弟这次临漳之战如何?” 元吉从小和阿姊非常亲近,此时乘着酒兴,特地在姊姊面前邀功。

但是平阳公主却忽然放下杯筷,沉吟不语,面露一抹愁容。建成,元吉一怔,忙问原因为何?

平阳公主语重心长地说道:“久闻二弟世民和小弟不睦,听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之地,长此下去,恐非家门之幸,更非国家之福。小弟呀,阿姊实在是为了此事感到无比忧心啊!”

“姊啊!现在都是自己家里人,有话我就直说了,世民那厮拥兵自重,不仅此次战役公然抗命,更对太子之位产生非分之想,我完全是为了大哥,为了父皇,为了整个国家着想,我握有那厮阴谋不轨的证据。”

平阳公主长叹一声:“但愿将来不要发生家门斗争,那就是万幸了!”

建成返朝复命,以魏征参赞军务,计无遗策;元吉奇袭临漳,围攻昌乐;李瑗坚守幽州,切断突厥对刘黑闼外援,以此三人为首功,并引荐将军冯立,冯翊,谢叔方等一一晋见圣上。高祖大喜,尤其见到幼儿元吉也已长大成人,又立下了战功,更是欣慰不已。对所有立功人员,一律厚加赏赐。

当初李渊由晋阳起兵,攻下霍邑,渡黄河西进,以长子建成为左元帅,克西河,围河东,取蒲津,降中僤,并攻取永丰仓,接运大军粮草,又扼守潼关控制河东,完全解决进攻长安的后顾之忧。以次子世民为右元帅,率领刘弘基扫平渭北,并会合平阳公主及各路人马围攻长安。左右元帅均立大功,而建成独当一面,功劳尚在世民之上。

李渊建立唐朝称帝以后,很自然的立嫡长子建成为太子,次子世民为秦王,四子元吉为齐王。由太子建成留守长安,参赞国政,出击攻伐之事乃交与次子世民与四子元吉,世民与元吉出征分进合击,但也形成秦王及齐王瑜亮情结而互相争功。

世民雄才大略,治军严谨,又善交英雄豪杰之士,军威大振,所向无敌,攻必取,战必胜。元吉因为年幼,才略胆识均比不上世民,世民屡立奇功,元吉却常常战败失利,甚至需要世民出兵救援,因而拖延战事,贻误戎机,而被世民部将秦叔宝,尉迟敬德等看轻,也渐渐与二哥世民发生嫌隙。世民屡立战功,又是皇帝李渊亲子,深得父皇信任,言必听,计必从,元吉则以战事失利,军权渐失,而天下兵马大权逐渐归于世民之手。元吉以齐王之尊,对外战事不顺,对内被秦王府轻视,屈辱难当,久而久之,与世民变成水火不容之势,因而投靠大哥建成。建成虽屡屡调和规劝,但积怨已久,水火之势已成,因而终至无法相容。

后来世民率众击败王世充,攻陷洛阳,趁势平定河南,河北,秦王大军所至,风行草偃,秦王军令所行,各地臣服,秦王声威功盖天下,有些部将认为天下是世民打下来的,理应继承皇位,他们也得以攀龙附凤,而水涨船高。世民在部将攒掇怂恿之下,隐隐有夺太子位之心。而攻下洛阳,发生争田之事,更使情势起了微妙的变化。

当初隋炀帝在洛阳广建宫室,储存天下奇珍异宝,堆积如山,自己还来不及享用,已在扬州遭宇文化及杀害。现在攻下洛阳,李渊因国事繁重,自己无暇抽空到洛阳视察,便遣亲信及嫔妃先行。李渊宠妃张婕妤看到一些珍玩宝物,欲取用一些,被秦王拒绝,说是已经编列成册,现在不得私自收取,已经引起不快。张婕妤之父非常羡慕上党美田,这原是隋炀帝皇家私田,林园山水,雕梁画栋,真是美轮美奂,令人目不暇接。其父向张婕妤提起,张婕妤转求李渊,李渊欣然应允,乃下圣旨赐田。谁知其父捧了圣旨欲取良田,却被秦王拒绝,原来秦王因为淮安王神通攻洛阳立功,已经赐给他了。张父捧圣旨来取良田,却被淮安王神通以秦王符令硬是挡了回去。高祖又发觉秦王攻下洛阳以后,早已颁秦王符令设官置爵,甚至洛阳以外许多州郡已由秦王自行申令,未经高祖圣旨,而封赏设官了。

此事引起高祖震怒,虽然后来衡量大局,隐忍而未扩大事端,但已引起了高祖戒心,已不再对秦王言听计从了。

太子建成凯旋回师之后,情势又有了剧烈的变化。本来世民已经隐然有夺位之心,但即使夺位不成,自己兵权在握,洛阳以东全听自己指挥,秦王之位仍是稳如泰山。但现在太子建功,山东,河北诸地感念太子仁义,各地将士向心力也逐渐归向太子。再加上齐王元吉建功,得到父皇赞许嘉赏,不但对自己建立了信心,也得以趁势扩充齐王府势力。以前元吉虽对世民忌恨,但能力自叹不如,也就无可奈何。现在认为世民也没什么了不起,不但自己敢于和世民争锋,齐王府与秦王府部将之间也时常冲撞。

这使世民产生了强大的危机感,以世民之才略,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因而准备待机反制。世民原有争夺太子大位之心,再加上元吉和建成亲近,世民和元吉斗争也就扯进了建成。

魏征屡劝建成应先除世民以解心头之患,免得秦王率先发难,变生肘腋,并举公子纠与小白相争之事为例。所谓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齐桓公小白先入都城,卒至公子纠兵败被杀。建成认为那是春秋时代异母兄弟相争,而我们是同父同母兄弟,实在不忍相害。

魏征叹息道:“但恐人无害虎心,而虎有伤人意啊!”

建成:“即使三国时代曹丕逼曹植吟七步诗,但因为是同父同母兄弟,还是不忍加害。”

魏征:“即使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子殿下也应早做防范。”

建成允诺:“将军冯立,冯翊,谢叔方皆为赤胆忠心之士,就交由你们四人办成此事。” 展开魏征即日和将军冯立等着手扩建太子府卫队,并建筑密室以备不时之需。

太子府,秦王府,齐王府各自私下扩充军力,山雨欲来风满楼,长安城危机四伏,世民感受到压力,坐立难安,乃呈请父皇准予迁秦王府于洛阳。高祖本欲应允,承相裴寂劝道:“以世民之才略,绝对不肯屈居人下,陛下让他在外拥有重兵,将来陛下千秋之后,太子即位,恐怕演变成兄弟相争呢。”

高祖醒悟,遂不准所请。

随后突厥侵犯北境,齐王元吉自请出征,高祖非常欣慰,也想看看幼子独当一面建立战功。元吉恐齐王府本部军马不够强大,乃奏请调用秦王军马,以尉迟敬德为先锋,高祖立刻应准。以高祖之意,以后军队皆归朝廷节制,本来就不该分为你我,各拥重兵。将来出征,秦王统率齐王府部将,或齐王统率秦王府部将,逐渐一统而全归朝廷指挥。

但圣旨令下,世民和元吉立即产生非常极端的反应。

此时秦王府有军师房玄龄,杜如诲,将军有秦叔宝,尉迟敬德,程知节等,文官武将俱是才俊之士;太子府有军师魏征,王珪,将军有冯立,冯翊,谢叔方等,皆为一时之选。秦王李世民胆略过人,锋芒毕露,治军严谨,军威隆盛;而太子建成恭厚仁孝,谦逊诚恳,治军从宽,以德威感人,俱为栋梁之材。如当时由秦王讨伐刘黑闼,兵强马壮,最后也应攻下昌乐城堡,而扫平贼众;但太子释放囚犯,以恩泽瓦解敌方士气,避免杀戮,更能迅速讨平敌营,在境界上更胜一筹。

太子府,秦王府的实力可谓旗鼓相当,但太子是国之储君,名正言顺,气势在秦王之上,再加上齐王府势力,不论朝堂之上或属下私众,已经明显超过了秦王。

现在父皇下诏由齐王元吉指挥秦王府兵将讨伐突厥,明显削弱自己势力,甚至要自己心腹将士归齐王节制,已经感到大祸临头了。

上次讨伐刘黑闼以尉迟敬德为先锋,敬德没有从命,大哥建成仁厚而未予深究,但这次是元吉为帅,可不会轻易放过敬德。之前元吉和尉迟敬德比武时曾有私怨,以世民之内心思考,此役不是让敬德冲锋陷阵而战死沙场,就是借故以军令惩除敬德。敬德更是惶惧,猜想此役无论胜败,将是有死无生了。

秦王府兵将人人自危,大家均不知道在齐王元吉指挥下如何自处,或者和齐王府本部人马如何解决彼此的矛盾。大家不约而同到秦王府发抒己怨,并向房玄龄请教应对之策。房玄龄建议以大军远征,军备器械整理需要时日,先行拖延以观其变。

齐王元吉得到父皇圣旨兴奋异常,到底这是一次重大战役,自己又是大元帅而独当一面领军,很想在父亲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接到圣旨后直接到太子府向大哥报喜,并请教征伐战守之策。

齐王一心准备讨敌立功,但大军整备需要时间,迁延许多时日竟然无法启行,边境告急战报接踵而至,元吉心急如焚,使部将薛万彻催促尉迟敬德起程未果,更增加了矛盾摩擦,不得已启禀父皇,李渊责令秦王到齐王府说明,并将军权交割清楚。

虽然私下早已势成水火,但实际上到底是一家人,所以秦王到齐王府交割军权,高祖李渊和太子建成也一起赴会,在举行家宴后再讨论军情,也希望在平和的气氛下解决纷争。

在齐王府即将进行晚宴的当天下午,元吉请建成先至府中讨论出征事宜,并参观晚宴的准备布置情形。

元吉很兴奋地告诉建成:“大哥,我有一个绝妙的计策,可以解决那厮,大哥以后将可高枕无忧了。”

建成:“你到底有何良谋?”

元吉:“你知道将军宇文宝吧!”

建成:“我认识他,他是你的亲密属下,勇敢善战,武力过人,上次随你出征也立下了战功。”

元吉:“我已教他埋伏在那厮的更衣室内,等到晚上饮宴更衣之时,一刀结果了他,我们就天下太平了。”

建成大惊:“他到底是我们的亲兄弟,虽然现在行为异常,但罪不至死,而且这次有父皇同行,倘若惊动了父亲,绝不是我们孩子应该做的。”

元吉:“那厮违旨抗命,拖延军队出征总是事实,那我就叫宇文宝把他拿下,交给父皇治罪。”

建成:“父皇已经命他交割军权,我们须顺从父皇旨意,逐渐削除他的势力,二弟应该已经得到警惕,还是放他一条生路,今晚绝不能惊动老父。”

元吉悻悻地说:“我还不是为大哥着想,对我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希望大哥以后不要后悔。”

晚宴虽然平安的结束,但世民,元吉言谈针锋相对,神色之间更感觉出彼此的杀机。本来是私底下互相争斗,表面上兄弟行礼如仪,但现在已经是公然决裂,怒火即将瞬间爆发,总决战已经无法避免,所谓箭在弦上,而不得不发了。

过了数日,元吉向父亲告密,说是秦王阴使属下张亮在洛阳秘密扩充军备,准备谋反。而且出征突厥表面上交割军权,私底下秦王府军将秦叔宝,尉迟敬德仍是违旨抗命,致使大军仍无法出征。

高祖责问世民,世民反告建成,元吉谋反,说元吉假借出征,私下招募游民,死士,秘密在齐王府扩军,太子府也是私藏勇士,图谋不轨。

高祖使人私下打探,虽然知道是兄弟之间互相攻讦,但双方私下扩充武力也都是事实。高祖知道事态严重,已经无法拖延,必须立即做决断了。

高祖问计于丞相裴寂:“他们兄弟相争已经闹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现在互相控告谋反,这是国家最不容许发生,也是罪不可赦的重大恶行,我打算在朝堂上要他们兄弟三人公开对质,众大臣一起审断,家事纷争越演越烈,我也只好公事公办了。”

裴寂:“本来这是陛下的家务事,做臣下的也不好表示意见。太子为国之储君,陛下千秋之后自然接位为国君,断无谋反之理。秦王与齐王之争,于公有权势之争,于私有意气之争,这样也好,我们也一起听听他们的是非曲直,陛下做决断时万一弄成僵局,我们臣下也好俟机缓颊。”

于是高祖李渊下旨,定于六月四日在临湖殿公审建成,世民,元吉,并召集裴寂,陈叔达,萧偊,宇文士及,窦诞,封德彝等大臣临朝会审。

六月四日的玄武门之变总决战,终于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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