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失踪了，我得赶回去。对不起，我得马上走。”
“走吧，你看我干什么？哎呀，你还没吃东西呢，先吃点儿。既然已经发生了，你急也没用，她都那么大了你管得了吗？我看你还是顺其自然，省得让你女儿讨厌你。”
江玉成勉强吃了一只鸡腿就走了，他哪里吃得下。他是那么疼爱他的女儿，如果她有个一差二错，他都不能原谅自己。女儿失踪了一个多月，他们才知道。倘若不是老师来探望，他们两口子一直还蒙在鼓里。
男儿流泪
江玉成风风火火回到家，桂玉却不给他开门，她已经哭肿了眼睛，堵住门不让进。说是他不把女儿找回来，他就会失去回家的权利。这次桂玉真的生气了，简直就像一头失去幼崽的母狮在怒吼着。
无奈，江玉成离开了家门，一个人开着车，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询问，一家家歌厅、舞厅、网吧、咖啡室地转。他转来转去，问东问西，没有音信，没有线索。他想女儿一定是离开了水城，如果一个多月她经常在这些地方出没，总会有人知道。他猜测着，遗憾地诅咒着自己！
一天，两天，三天，日子在焦急与无奈之中过了一礼拜。这天晚上，他开着车回来了，在一家小酒馆里坐了下来。他抽了快一包烟了，总这么干坐着不吃不喝，老板就不高兴。于是，他要了一瓶啤酒，一盘菜，边喝边等小燕。由于已是半夜时分，客人比较少，老板也弄了俩菜凑了过来一起喝。
江玉成抬头看了看他，他笑了笑，江玉成也机械地笑了笑。
“怎么啦？江总。”
“你认识我？”江玉成惊奇地瞅着他。
“是的，我父亲在你的建筑公司干活。”
“原来是这样，生意不错吧？”
“勉强凑合，都是吃了签字的，要收钱就难了。哎，你是找你的女儿吧？”
“你怎么知道？”江玉成睁大了眼睛。
“昨天晚上，不，她们半夜都来这儿喝酒。”
“她一个人？”江玉成问道。
“不，好几个。有一次还打起来了，因为分赃不均。你女儿怎么了？”
“不瞒你说，她逃学好长时间了，我顾不了她，我今天才知道。我在哪儿能找到她？请你告诉我，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不用。说不好，那伙人不三不四的，我不认识。不过我可以慢慢地给你打听打听！”
“那我怎么感谢你呢？”江玉成说，他眼里含着泪水。
“不用了，这又费不了多大工夫。再说，我们也是有缘分，以后你来喝酒，有客人你就往我这儿领不就结了吗。不过，江总，你得好好跟你女儿谈谈，她是个女孩子，一旦失足了就麻烦了。”
“好兄弟，谢谢你的关心。”江玉成流泪说。
“不客气，喝酒，江总，甭发愁，遇见什么事儿办什么事吧！我知道你挺不容易的，目前的生意虽然做上了，一直为资金不到位着急，顾外顾不了内。我觉得你得大度一些，事已经出了，不管怎样，没有过不去的事儿。”
“你听你父亲说的？”江玉成问。
“是的，我父亲向我要钱来了，他说集点资，支持一下伟绩建筑公司。”
“告诉你父亲不用发愁，我会有办法的。不用集资了，贷款已经拨了一部分。”
这时江玉成的手机又响了，还是桂玉，她仍然催促他，问女儿找到没有。他只能解释，不敢向她发火。他怎么解释也是内疚的，欠下感情债的，他几乎抛弃了那个家。结果女儿反叛了，也许是一种报复心理。看到她可爱的父亲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她为她的母亲打抱不平，所以采取这种方式让他痛苦一下？
江玉成从小酒馆里出来就回了家，刚放好车子，后边就来了辆出租车，原来是女儿回来了。是同学发现她醉倒在路边上，把她送回来的。
女儿完全变了样，烫了发，染了色，涂脂抹粉，一身酒气，她披散着头发，两眼紧闭，敞胸露怀，江玉成几乎不认识她了。他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的宝贝女儿，他心里犹如针扎刀绞一般疼痛，愣愣怔怔地盯着女儿。三个陌生的青年也惊奇地瞅着他。
“请你们把她交给我吧。”江玉成说。
“你是谁？”其中一个青年问。
“我是她爸。谢谢你们把她送回家。”
“不客气。不过你应该关心她一下，她提到你很伤心的。”
“是的，请你们到家里坐坐，让我们表示一下感谢。”
“不用了，时间太晚了，我们走了。”
江玉成拉着女儿，望着离去的三个青年人，他泪流满面：“小燕，我的女儿，你怎么了？你快告诉我好吗，你说话呀。”
小燕推开他：“不要管我，我不是你的女儿。你去找那个女人吧，我妈妈哭坏了身子你都不管，你不是我爸爸。”
不管小燕如何挣扎，江玉成也不敢放开手。最后，他抱起女儿匆忙往家赶去。把女儿放在床上，桂玉就守着女儿掉眼泪，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埋怨江玉成。
“桂玉，别说了，我是有责任的，难道你就没责任了？你天天在家没事，如果你去学校看看呢？唉，什么也别说了，女儿终究回来了，这就是万幸。”
“你自己做的事，难道没责任，是你把女儿带坏的。你那么做，对她是个刺激，她一定是受不了才这么做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桂玉一边唠叨着一边用湿手巾敷在女儿的额头上，江玉成坐在沙发上抽烟，他无话可说。他闭着双眼，感觉一阵阵内疚、憋闷、气短。是啊，难道这是因果报应？我伤害了女人，要我的女儿去抵债。天呀，为什么要这样，老天呀，惩罚我吧。不要和我的女儿过不去，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江玉成反思着，泪水也就情不自禁地涌流着。他痛苦地颤抖，因而说不出话，他还能说什么？女儿太单纯了，她还不知道世事的艰难与险恶呀。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能有一个光明的前程吗？如果你像你哥哥一样，我也会送你去美国的，在美国你可以选择最好的学校，最好的专业，学有所成，将来回国施展才华。那才是父母的心愿。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究竟我做错了什么，使你这么悲伤呀，我的好女儿你快快醒来吧！
夫妇俩守着昏睡的女儿，渐渐疲劳了，他们好像打起了瞌睡。小燕醒来了，她腾地坐了起来，目光游离地盯着他们。
“小燕，你醒了？”江玉成一激灵，立刻站了起来，他深情地望着女儿。
“小燕，你怎么了，为什么喝醉了？”
“别管我，你去问他，他知道。”小燕指着江玉成说。
“不许你这样，他是你爸爸。”桂玉说。
“妈，你好糊涂，他已经背叛了你，他让我失望。”小燕说着就哭了起来。她要走，刚迈步就趔趄起来，要不是江玉成上前扶住她，她一定摔倒了。
小燕又一次推开了江玉成。“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走。”说着，她跌倒在地上，浑身发抖，像是患了疟疾一样，她完全支撑不住了，眼泪、鼻涕一时汹涌直流，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用牙咬着舌头，跪在地上，一会儿她就在地上打开了滚，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孩子，更不顾及父母的感受了。
江玉成与桂玉吓傻了，一时不知所措。桂玉说：“江玉成，你看看女儿怎么啦？她怎么这样？小燕，小燕你说话呀？我的女儿呀，你怎么了？”她瞪着江玉成，“别愣着了，快把她抱到床上去。”
江玉成知道，女儿吸毒了，她是犯了毒瘾，不好治的。他看着女儿没有动，他搓着手，瞪着眼，泪水直流。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听见桂玉一个劲儿催促他看看女儿。
“别闹了，她成了废物。”江玉成厉声喊道，把桂玉吓了一跳。
“你干吗，你不管女儿，冲我发什么火？”桂玉委屈地说，她也一直守着女儿哭泣。
“你去找根绳子来，快去，快去呀。”江玉成大声喊着。
“江玉成，你想怎么样？你可别对女儿……”她说不下去了。
“女儿吸毒了，我要救她，不然就没救了。”
“你说什么，她吸毒了？不可能，我的女儿怎么会吸毒呢。”
“你看过电视里吸毒的吧？她就是。”
“那就让她吸点儿，你看孩子多难受呀。我的天，怎么会是这样？江玉成，你还我的女儿，是你害了她呀，是你害了她！”
江玉成不顾桂玉的哀求与捶打，他推开桂玉，他要绑起小燕来。
桂玉哀求着：“别，别绑她，她多么难受呀。求求你，给女儿弄点来吸！明天再上医院看看好吗？”
江玉成一把推开了她厉声喝道：“滚开。你真糊涂。那是毒品，要杀头的。”
“啊。”桂玉两眼直愣了，她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
“你一边待着去。我的事你甭管！”江玉成一边说一边绑着，终于把女儿绑好了，他把她扛到洗手间里，然后弄来凉水往女儿身上泼，一勺又一勺地泼着。他想用土办法给女儿彻底戒毒。
他泼一下水闭一下眼睛，水从女儿散乱的头发上流了下来，他一边用凉水浇着一边流泪。女儿，浑身颤抖，脸色发紫。她摇晃着脑袋，那头发上的凉水甩了他一身，他一阵冷战。他流泪说：“小燕，你为什么要吸毒呀，为什么？爸爸做错了你可以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你这么做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你太傻了。”
小燕努努嘴，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她实在憋不住了，开始声嘶力竭地狂喊着：“我不是你女儿，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放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寂静夜色中，江玉成家里，传来女儿撕心裂肺的呐喊。江玉成用手帕蒙住女儿的嘴，他怕引起邻居的反感。一旦报警，女儿的名声就完了。他们幸福的家庭原来只是表面现象呀，假斯文、假革命、假洋鬼子，到头来出了个吸毒的！
桂玉在捶门，然后跪在地上乞求着他：“江玉成，你开开门，开开门呀！不能这样对待女儿，你要好好跟她说，她会明白的，难道你这么折磨她，你就不心疼吗？求你了，求你了！”
江玉成开门走了出去，他挽起桂玉，把她推进卧室，然后一搡她，说：“你给我闭嘴，你再叫唤，我连你一起绑起来！”声音不大，足以让桂玉浑身发冷，她不敢看他一双瞪大的眼睛。她只有哭泣，她担心他发起脾气打她。江玉成啪的一声反锁上门，他一个人用凉水继续泼着女儿，他想利用这个办法使她戒毒，不然怎么办，送戒毒所吗？不，不，她还年轻。那样影响太坏了，无颜见人哪。
然而，痛苦不堪的桂玉还是报了警，110及时赶到。江玉成惊愣了，他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他只好实话实说。民警把小燕带走了，他们送她去了戒毒所。无论桂玉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
“你干的好事，吃饱了撑的，你打什么110呀？你真是没劲透了。”江玉成怒斥着桂玉，越说越气，上去就是一巴掌，他把她打倒了，“多少事儿坏在你身上，你不跟我商量就报警，你什么目的？你懂个屁，这下好了吧？明天全水城市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女儿吸毒了。你让她还怎么见人，她还要上学，怎么见老师见同学呀！你说你办事怎么一点脑子也没有呀！亏你长了这副漂亮脸蛋！”
“我知道你对女儿要怎样么？你还把我锁起来，你不会告诉我吗？要打给你打。”桂玉一脸泪水，说着她向江玉成撞去。
“你给我站住！”桂玉真的站住了，“告诉你，你心疼女儿还让她那么做吗？这下可好，女儿的名誉算完了。你呀你，你有责任，你去死吧。”
“我不死，我死了，你好再娶二房，你想得倒美，你做梦去吧！我可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我活着，我就饶不了你。你事业半途而废不说，你还搞起女人来了，你还有脸说，都是你作的孽。”
“你还有完没完？”江玉成瞪着她，伸出了手，他的手颤抖了两下，最终没能打下去。但是他的动作使得妻子一时哑口无言，一脸的恐惧，她畏缩了。
“你这么凶干什么，我也是为女儿好呀，你呀，你永远粗鲁！”桂玉的声音明显地低了八度，但她还是伤心得流泪不止，陷入了极大的悲伤之中。
桂玉阴沉着脸，不再说话，她惊愣地站在那儿，眼前犹如迷雾一般若隐若现。她恨江玉成，她更恨自己当初的选择。如果思想坚定也不至于落到这种程度。她在心里反复责备着自己。
江玉成见她不做声，觉得应该劝劝她，于是他说：“我知道你心疼，难道我就不心疼了，她也是我的女儿呀，我的心没有变，你胡说什么呀？”
他的话让桂玉很感动，他们支撑不住了，几乎一下子瘫在了地上，两个人拥抱着哭了起来。江玉成拍着桂玉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悲伤。他站起来，走进洗手间给桂玉拿来一条手巾，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中。桂玉擦了擦脸，停止了哭泣，当她用手巾捂住脸时，又压抑不住伤心地抽泣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