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尽脑汁
第二天一早,江玉成带上一些零食和换洗的衣服,和桂玉去探望小燕,但是,令江玉成心寒的是女儿拒绝见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跟他说话。江玉成听到后感到很震惊。他尴尬地笑了笑,干脆跑回车上,趴在驾驶座上,眼里含着泪,直到桂玉回来,他才停止了流泪。他能不悲伤吗?有些事情他是说不出口的,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小燕只答应见她的妈妈。她倔犟得很,桂玉无论怎么劝,她就是不想见到江玉成,她说他不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桂玉抹着红肿的眼睛,惊奇地瞅了瞅江玉成说:“你怎么啦?”
江玉成说:“女儿好点儿了吗?”
桂玉说:“好多了,今天早晨跑步回来喝了一碗小米粥。”
江玉成笑了笑,他抽出一支烟,点烟的手有点儿发抖,最后他还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但愿她能够彻底戒了,那样我们就念阿弥陀佛了。”
桂玉说:“过些日子再说吧,我想她会想明白的。她让我告诉你不要来看她,她会好好戒毒的,她说等她彻底健康了再让爸爸看见。”
江玉成把手搭在桂玉的肩上惭愧地说:“对不起,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理解我,我会慢慢等她天真活泼地回来。我们一家人还像以前一样,幸福、平静地生活。”
桂玉听了很感动,流着眼泪说:“江玉成,我相信你,你不会走得太远的,应酬是必需的,洁身自好也能考验一个人的道德,人们是不注意传统道德了,可你自己不能不注意。这不是小事儿,这样下去会毁掉我们的幸福。”
江玉成笑笑说:“没那么严重,我知道,我的心一直属于你。尽管走得远一点儿,还不至于陷进去。”
桂玉说:“我一直对你有信心,我相信我们能够走到今天很不容易!”
江玉成叹息着说:“是的,我知道,要不我们出去转转?”
桂玉不置可否,笑着说:“好的,我随你!”
江玉成决定带她去逛商店,然后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饭店吃一顿。尽管没心情,也要这么做,沟通一下感情,让自己的亲人理解,日后工作起来也相应地轻松。没有家人的支持,他会很累。想到这儿,他开着车选择了一家商场,两个人走进珠宝店时,他要她去挑选自己喜欢的首饰,她摇摇头拒绝了。她甚至让他把结婚纪念礼品也退掉。江玉成没同意。“那是我给你准备的,我不能忘了你对家庭的奉献。”
“你说哪儿话,这是我应该做的。要说奉献,你对这个家庭奉献最大,但是伤害也最大!”
“说着说着你又来了,怎么这么认为?”
“不对吗?”
江玉成没说什么,但是他心里不痛快,他也无心陪着她在商场里转来转去的。女人天生对逛商场感兴趣,好像一踏进大门,世界上所有的烦恼都抛弃了。她们在欣赏琳琅满目的东西时,除了羡慕,还感到很满足。
“桂玉,你先自己转吧,我到门口抽支烟。”
“好的,你去吧!”
江玉成等了两个多小时,他忍无可忍了,还是把她拉了出来,他说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吃顿饭!
他在饭店门前停下车,桂玉惊奇地问:“你想干什么?真的想吃饭?”
“让我表现一把,随便吃点儿。”
“不用,浪费那个钱干什么,家里什么都有。”
“不是的,我们得抓紧时间,我还得去找刘元新,魏朋还在等米下锅呢。”
“哦。”桂玉迟疑了一下,笑了笑说,“好吧,其实,我哪有心思吃东西呀,不过,我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家。”说着两个人上了车。
江玉成带着桂玉走进一家挺干净挺有情调的小酒馆,找了一个雅间,要了一瓶啤酒,一听露露,弄了两盘菜。夫妻俩今年还是第一次进小酒馆面对面坐着,开始桂玉有点儿不适应,慢慢她就放松了。
桂玉说:“怎么想起请我了,觉得愧对我?”
江玉成说:“不,节省时间。省得你回家还得让小保姆做。”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摆在了桂玉面前。
桂玉说:“这是什么?”
江玉成说:“你的生日礼物。本来我想等到你生日那天,或者结婚纪念日那一天再给你。总带在我身上怕掉了,所以提前给你吧。”
桂玉说:“生日还早着哪,等到了那一天再送多有意义呀。江玉成,难得你还记着我们结婚的日子,是哪个女人提醒你的呀?你自己根本就想不到。”
江玉成说:“告诉你吧,我们的宝贝女儿!”
桂玉一阵惊喜,欢快地说:“我们的女儿真是长大了,可惜她吸毒了。”
江玉成瞅着她没说什么,他把那条项链推到她面前,希望她打开看看。没想到她委婉地拒绝了:“你还是留着吧,遇到难处疏通一下用得着。这年头都这样,别太任性了,该低头的地方就得低头。如果你走路总是昂首阔步,那么你就有撞上木头的危险。谦虚并不是怯懦,诚实不是愚昧,而是体现一个人的素质。”
江玉成尴尬地笑了笑说:“夫人言之有理,我记下了。”他只好收起了那条项链。心想:不要拉倒,你再想要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哼,这就是女人!
桂玉说:“你跟刘元新不要把关系闹得挺紧张,我看大可不必。你们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如果换了你担任那个职务,你也有难处。要真诚相待,你也不要太剌激他。换一种角度看待问题你就会心平气和的。他的路不好走,一旦换了头头呢,他就没有靠山了,问题就随时暴露出来。不要看他今天傲慢无理,且看他明天的牢狱之苦。他那种性格不可能不得罪人,多少人伺机要报复他,我的话你听着,用不着你出面,你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江玉成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呀?我觉得有些事儿你没有必要知道。”
桂玉说:“洪丽云经常跟我提起你们之间的事儿。你们两个人对立,总有失败的一方。我劝你还是宽容他一步为好。水城这些年城建突飞猛进,有成绩但也有缺点,什么事情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国家银行贷出那么多资金收不回来,他不可能稳坐钓鱼台吧!”
江玉成说:“他问题不少,他现在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不过,他要从贷款上给我出难题可就糟了。”
桂玉说:“魏朋不是给你提供了一个叫范程的人吗?你去找找他,看他能不能帮你。”
从戒毒所出来,他仍然惦记着银行贷款那桩事儿。他想给曹玉芹打个电话。又觉得桂玉在身边,索性算了,顺其自然吧。
江玉成说:“我先这么顶着,实在不行,我会去找他的。”
这时电话响起来,江玉成急忙打开手机,对方说你要找的人正在吃饭。
江玉成听出来了,是曹玉芹。他说:“他在什么地方?”
曹玉芹说:“在鸳鸯大酒楼305房间。”说完就关机了。
桂玉迟疑了一下,望着江玉成,她憋不住,问:“谁的电话?”
江玉成说:“是李秘书,她告诉我,刘元新正在吃饭,一会儿我可以到银行去堵他。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他,他是个老狐狸。”
桂玉叹了一声:“但愿你是谈工作。”
江玉成没敢看她,说谎话心里毕竟忐忑不安。
始乱终弃
江玉成把桂玉送回家,就开着车赶到了银行大楼。他不明白,曹玉芹为什么总是那么乐此不疲地帮助他。但是,从许多问题上来检验,她没有一次欺骗过他。真是个令他费解的女孩子。她可是刘元新的女儿呀!按一般情况去分析这有违常理,然而这奇怪的事儿都让他给碰上了。
江玉成把车停在一边,他只身来到了楼上,曹玉芹正在焦急地等待他来。她站起来笑眯眯地说:“你来了,没去鸳鸯楼找他?”
“没有,我想在这儿等他。”江玉成说。
“守株待兔?”曹玉芹说。
说着,她凑近江玉成,想要抱住他,江玉成后退着,他认为这儿不是亲热的地方,所以没敢造次。这让曹玉芹很不高兴,也很失望。
“没关系的,我的办公室平时没人进来,只有他用电话通知我,他也很少进来。”
“曹玉芹,看你这么真诚,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哦,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喜欢。”曹玉芹深情地望着他说。
“我给你买了一条项链,不成敬意,献给可爱的姑娘。”江玉成走近她,要给她戴上。
“那我太感谢你了,你心里还想着我,我得让你更加满意我的表现!”曹玉芹接过来,反复看着,她色迷迷地说,“真心送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江玉成说:“不好意思,本打算给我老婆的,可她却不领情,我一想,你最适合佩戴它了。”
曹玉芹迟疑了一下:“哦,你还算真诚,那你给我戴上吧。”说着她转过身来,江玉成只好给她戴在脖子上,然后拥抱着她吻了一下她的颈项。她转过身来,扑进他的怀抱。
江玉成抱了抱她,然后拍了拍她的后背,有点儿爱怜地望着她。他没有情绪与她过度亲密。真的,他不是要跟她玩什么游戏,他想珍惜她,可是那样她并不喜欢。他说过不能伤害她。可她觉得不是伤害,而是爱,就是伤害也是她心甘情愿的事情。她需要男人的爱,一种父亲加丈夫的爱。她不明白,爱着,怎么能说是一种伤害呢?
江玉成坐下来,曹玉芹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他的脸上仍然是忧郁的神色。曹玉芹并没有因为他的无情无绪而怨恨他,她甚至知道他的心中只有贷款。她设法帮他渡过难关,她的目的很明确,她知道他一直在怀疑,可她还不能将真正的理由表达出来,她相信时间长了他会更加爱她。
江玉成知道,他的人格在分裂,他们的话题不能默契地进行下去,这就造成两个人陷入尴尬。他的沉默中隐藏着焦虑和愤恨。她的沉默中流动着幻想和期待。
曹玉芹实在难以忍受这种无言的沉默,她换了一个话题:“江总,晚上到我那儿去好吗?我有好多东西给你看,也许你会鉴赏的。”
“对不起,我不想去,主要是没心情。”江玉成真诚地说。
“不对,你有心事没告诉我,说出来我听听好吗?也许我能够帮你。”
江玉成犹豫了,他想,说还是不说呢?她对我一片真心,我若不诚实就太不讲人情了。也好,告诉她也无妨,看她如何表现:“我女儿进了戒毒所。”
“真的?你不是故意骗我吧?怎么会呢?”曹玉芹惊讶地问。
“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你对我这么好,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在你身上缺德了呢?”
“不,我不那么认为。算了,说说你女儿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吸毒的,我发现时她中毒已很严重了。昨天晚上我绑起她来给她泼凉水,结果她妈妈报了警,送了戒毒所。”江玉成忧郁地说。
“你不想让她去,你想慢慢给她治疗?”曹玉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是的,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影响不好,再说她还在上学呀。”
“我理解你的心情,需要我做什么,你就说话好吗?”曹玉芹说。
“哦,我会的。我真的感觉很累,尤其与刘行长打交道以来。”
这时电话响起,曹玉芹站起来去接电话。她接完电话刚放下,就有人敲门,曹玉芹打开门,没想到闯进来的是刘元新。他一脸的木然,眼珠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了半天。
江玉成惊愣了,曹玉芹也惊愣了。
良久,曹玉芹笑了笑,说:“怎么了刘行长,我做错了吗?”
刘元新哼了一声,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仍瞪着一双鹰犬般的眼睛盯着他们,仿佛要从他们身上发现他想发现的什么东西。
曹玉芹说:“哦,江先生找你。”
刘元新看看她笑了笑,说:“你没事吧?”
曹玉芹说:“没事呀。”
刘元新说:“江总找我?什么事儿快说吧,我没时间跟你闲聊。”没等江玉成说话,他抢着说,“是为贷款的事吧,告诉你,我让业务部的给你汇过去了。以后你就别来找我了,打个电话就行。”
江玉成站了起来,说:“我们的工程全面展开了,就等米下锅了,刘行长,我相信你能体谅我们的难处的。”
“好了,别说了,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说你放着好好的差事不干,你非得自己干,好吧,我成全你行了吧。”
“行长说了,你就别在这儿缠着不走了。”
他走出门外,就听见刘元新在训斥曹玉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在的时候,不许你跟客户谈话,尤其是江玉成,传出去让人家耻笑我。”
“我们没做什么。”
“你这孩子,你忘记了,这是银行重地,怎么可以让他随便进你的办公室呢?”
“他自己闯进来的,像一头牛,我怎么拦也拦不住他。”
江玉成想进去与他理论,想了想还是忍下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呀,改日再向曹玉芹赔礼道歉吧。想到这儿他匆忙走出大门,他决定给魏朋打个电话证实一下,不,转念一想,不可能这么快吧?不过,刘元新匆忙答应他贷款已经汇走了,他的神情不对,他那么反感他跟曹玉芹在一起,哦,一定是他怕人们揭开她是他的私生女吧?
据江玉成了解,刘元新与他朋友的妻子私通,然后才有了曹玉芹。现在是人人都知道,只是刘元新以为人们不知道。像曹玉芹一样,她知道,而她觉得刘元新是假装不知道。
不管他是什么还是不是什么,该发生的就得发生,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反正结交曹玉芹这么年轻,又那么真诚的人儿,还是值得的。他要赶回去,与桂玉商量一下如何再去探望女儿。小燕才是他真正的心肝宝贝儿。
江玉成正要上车时,他却接到了曹玉芹的电话,要他无论如何今天晚上到她那儿去一趟,她有重要的事儿要与他说。江玉成还没说拒绝,她却掐断了手机。这就是她任性的地方,她的要求不容反驳,你必须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