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去接点水吧。
程曦拿起水杯向走廊尽头走去。
她刚把水杯伸过去，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便入了她的眼。
她抬头，是那张眉目温润的脸。
应该是刚打完球回来，他的衣服袖口挽到了手肘关节处，头发有些不听话地向上翘。
是盛阳。
经过上一次肚子疼还喝冰水的尴尬境遇，程曦发觉不能跟这个人待在一起，因为她的脑子反而会越来越乱。
程曦偷偷瞄了一眼盛阳，发现对方好像还没有认出来是自己，便轻声合上盖子，转过身准备悄悄溜走。
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殊不知，盛阳将她的小举动看的一清二楚。在程曦转身迈步的一瞬间，他叫住了她:
“程曦。”
她的背影一僵。
盛阳垂眸，轻轻挑起嘴角:“你好像在躲我？”
他拧开瓶盖。
程曦听到此话，转过了身。
他正巧仰头喝水。微闭的眼，扯开了最上面一颗纽扣的领口，滚动的喉结……
要命，为什么有人喝水都这么好看呢？
“啊，没有啊，我只是没认出来。”程曦别过头，摸了摸自己绑马尾的发圈。
“……不说实话可不是好孩子。”盛阳试探性地开玩笑。
“我……”程曦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这样干是不太礼貌，低下头，“对不起嘛。”
嗯？竟然还真是。
盛阳笑笑，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为什么？”
程曦望着他，眨巴眨巴眼，问:“说实话不？”
“不然呢。”
程曦打开盖子喝了口水，想了想，慢慢悠悠地说:“就……有没有人夸过你喝水很好看？”
“哈？”盛阳一头雾水。
“……你是第一个。”
“啊，然后，你不是没戴眼镜吗，然后又仰头喝水，我就，没觉着是你嘛。万一认错了那多尴尬啊，所以我就没敢认。”程曦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圈。
“嗯。”盛阳压下心中的疑虑，抬脚向班门口走去，进去之前又转头望向站在原地的程曦。
“那下次，请记得打招呼。”
他眯起眼睛，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好。”
他察觉到没有啊？唔，应该没有吧，幸好幸好。
程曦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不过这是要入冬了吗，不然怎么感觉背上一股子寒气？
—
下午放学后。
“小妍，我们去奶茶店——”
“通知，请全体学生会成员立即到雁北楼三楼开会。”
“……”程曦捏紧了拳头。
沈枍妍笑笑，说“好啦，去吧，要喝什么我帮你带。”
“嗯，我们小妍最贴心啦！我要红豆布丁奶茶！”
“好呀。”
沈枍妍转头问江折:“江折，你要喝什么吗？我帮你带。”
“都行。”江折说，“不挑”
“小妍，你准备去哪一家？”程曦问道。
沈枍妍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买来就知道啦，保证好喝。”
程曦拿上笔记本和笔，拉上书包拉链，脑子里盘算着该怎么面对盛阳。
不是吧，刚刚才“警告”了自己的，待会儿就要去实操吗？
程曦跨出班门，盛阳恰好也出了教室前门。她瞧见盛阳，心里嘀咕怎么这么快就遇到了。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从教室前门又出来一个女生。
个子中等，身材纤细，气质温婉。
程曦在嘴边的问候硬生生咽了下去。
因为她看见了，那位刚出来的女生很快追上了盛阳的步伐。两人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天，谈笑声不断飘到程曦的耳朵里。
她抬头。嗯，连温和的气质都是相像的，是契合的。
如果盛阳旁边是她的话，应该是两种完全不相容的感觉吧？
程曦没由来的心里堵得慌。
管我什么事，和我没关系。
程曦低头盯着地面，她原本想直接快步走过两人身边，但现在却保持着原本的步调，一直走在他们身后直到会议室。
“部长，我坐你旁边可以吗？”那个女孩子问道。
“可以的。”盛阳微笑着回答。
“谢谢部长咯！”女孩也笑着回答。
一口一个“部长”啊。
程曦跟在后面两排，也挑了个位子坐。
就在她抬脚准备落座的一瞬，盛阳忽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程曦黯下眸子，脑子里莫名其妙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不就是部长，谁不会叫？
她有些赌气地抬起眼眸，重新对上盛阳微微惊讶的目光。
“……部长好。”程曦开口，她没想到这个称呼居然比想象中难喊出口。
盛阳收到这句问好，愣了两秒。
部长？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喊？
难不成……在后面跟了一路？
他挑起嘴角:“你叫我什么？”
“部……部长。”程曦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绝了，这该死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
“嗯？”
盛阳眯起眼睛，依然笑着。
……来了来了，那股寒气又上来了。
不然还怎么喊？有什么问题吗？程曦琢磨着开口:“盛，阳？”
“嗯，你好啊程曦。”
程曦垂眸，心想:在意这个干嘛？难道就允许那个女生一个人这么喊吗？
……算了，自己不也纠结这个？怎么这么幼稚。
她闷闷地应了声，直接坐下了。她有点气，但又说不上为什么。
生气了吗？
盛阳有所察觉。
“抱歉，我换个位置。”盛阳对一旁的女生说道。
“为什么？”
“有个……朋友。”盛阳笑笑，“似乎不太开心。”
“那个女生？”
“是。”
“你就舍得这样弃我于不顾啊。”女生开开玩笑。
盛阳笑笑，依旧保持着风度，微微欠身以致歉意，转身向程曦坐的地方走去。
程曦在盛阳落座的那一刻，还是懵的。
“我可以坐这儿吗？”
程曦点点头。
“那个女生呢？”
“同学。”盛阳想了想，补了一句，“其实不太熟，有男朋友了。”
“哦……”怎么扯到有没有男朋友的。
过了一会儿，程曦又问:“为什么我不能叫你部长？”
在意这个吗？
盛阳一笑:“我没说不能啊。”
……耍赖。
程曦扯扯嘴角。要是真这么喊，您那“死亡微笑”恐怕能随时让我死于冰天雪地之中。
“那，为什么她可以喊？还喊了好多遍，也没见你多不爽啊。”程曦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语气里竟然含着一丝丝委屈。
盛阳微微叹气，略显无奈地说:“理由同上，不熟，随便。”
“一个班还能不熟，不熟还笑那么灿烂。”程曦侧过头小声嘀咕着。
盛阳听着，笑容依旧不减:“程曦，所以你在气什么呢？”
“我没气。”程曦反驳。
“那你这语气怎么这么像吃醋的小女友啊。”
“谁是你小女友啊！”程曦俏脸微红，压着嗓子吼他。
“哦——是我的？”盛阳似是得逞地挑眉。
盛阳左手撑着头，笑着看程曦有些炸毛的反应。
程曦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男生应该大多数都喜欢气质温婉的女生吧？像我这种处兄弟还差不多。”
盛阳凝视着她的双眼，认真地说:“那不好意思，我是少数人。”
“所以‘大多数’这个限定词在我身上无判断力。”
程曦一惊，怎么突然认真起来了？
“嗯。”程曦点点头。
心里的大雾像是散去了，探视到了璀璨的星星。
她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
会议的内容是关于校舞团首席竞选的问题。
“学生会各部门到时候要协调好，打好配合，希望能顺利完成工作！散会吧。”老师起身关掉话筒。
“程曦，我记得你是舞团的？”盛阳问。
“对。”
“参加比赛吗？”
“唔。”程曦想了想，“要的，其实想拿首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首席机会更多嘛。”
“好，我了解了。”盛阳点头。
“怎么突然问这个？”
“要去比赛的话，当然少安排点工作给你。”
这算关照吗？
“谢啦。”程曦说道。
她扭头，发现先前那名女孩子竟然向这边走过来了。
她不禁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盛阳看见她退了一步，有些不解。
“咳，我实在不想听她讲话了，有点难顶。”程曦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啊，这样。”盛阳笑了。
“部长，散会了，一起去吃饭吗？”女孩子轻轻软软的声音散开来。
……声音也不能算作吧，但为啥就是不想听呢。
程曦觉得浑身不自在。唉，还是自家小妍声音好听，真真切切的可爱。
“抱歉，不去了。”盛阳笑着答复，转身向门外走去。
程曦见状跟了上去。
“干嘛不去？”
“干嘛要去？”盛阳反问，“你给我个理由？”
“……你说的对。”程曦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不熟，要一直缠着的话。”盛阳侧过头说道，“有点不爽。”
程曦轻呼一声，说:“都没看出来你不爽，你也表现得太隐晦了吧。”
盛阳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你还没看透我这个人吧。”
程曦稍稍打量了一下盛阳。
眼前的男生，桃花眼微斜，眼神中似有水波流转。依旧外穿夏季的校服，拉链未闭，露出洁白的衬衫与带着英伦风的薄款毛衣马甲，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更加增添了斯文的气息。
“像个小绅士一样？”程曦摸着下巴，坏笑着打趣。
小绅士么……
盛阳不禁挑起一抹笑。
“可能吧。”他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