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陆。云天都一场战事,已是不可避免。
1
仙乐国都城之外,结驷千乘,旌旗蔽日,万千敌军连带着黑压压的一片云天压了过来。野狼王金戈戈又一次见到了这一座吞吐天下,坐拥东陆九州十六国的巍巍皇城。算算起兵的日子,已有十一个月光景。这十一个月里,金戈戈领兵连克青州北疆六郡,兵锋直指云天都,一切竟还仿佛都在昨日。他至今都能清晰的记得,起兵之前在金帐王庭铁线河畔的那个清晨。
2
太阳才微微从薄雾中探出身来,青草叶上裹着晶莹的露珠儿,忽见一只鸟儿惊起,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被一声声铁蹄踏碎。
“金帐男儿!跟随我一起打到东陆去!那里家家牛羊满圈,户户粟米满仓!云天都内,更是不乏钟鸣鼎食,银钱万贯之家!跟随我,打下这天下!”
一场声势浩大的出师动员大会,被他说的像极了抢劫。
3
都城内,守卫军坚守不出。都城外,攻城军围而不攻。守卫军,在等着诸侯国援军。攻城军,在等着打诸侯国援军。
4
“前方探马来报,九州十六诸侯国仅有四方五将前来救援。”百里空相轻摇羽扇缓步走上前来,观他相貌,已过半百年纪,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儒雅之态,儒雅之中,却又多出了几分洞明和旷达。
“四方五将?”金戈戈眉宇之间多出了几分疑惑,“会不会有诈?”
“不会。”百里空相的语气之中,多了几分坚定,“主力援军不会现在就来,九州十六诸侯国都在等一个新的变局。待你攻入皇城,圈禁皇族之时,这天下乱世才刚刚开始。”
“这么说来,九州十六国都在等着我攻下云天都喽?”原本是一场反叛,如今却成了众望所归,这倒大大出乎了金戈戈的预料。
“虽说只有四方五将,但他们之中的每一个却都是昔日战场上万人敌的高手,实力绝对不容小觑。”百里空相轻摇羽扇,缓缓说道,“北方位,北山道来了一将,此人是白袍忠义候薛镬,曾于万军丛中凭一人一骑一杆银鲛枪斩杀瀚北名将之首朔风和,凭一己之力逼退三十万瀚北军。西方位,西山口来了二将,一人是盲目乐师程瞎子,一人是搬山金甲将黄沙,这二人素来形影不离,在江湖上的名气要远远大过朝堂,曾因江湖赌约,搬动太行王屋二山三百里,为江湖人士津津乐道。南方位,南城二十里外来了一将,此人是猛虎将叶听风,有黑虎罡气护体,虎爪十八式位列东陆众拳之首,至今无人能敌。东方位,城东三十里处正有一将赶来,此人是灵狐将梦歌,擅长魅术攻击和妖刀绞杀,至今无人能从她的天魔舞中,寻找到其真身所在。”
“火奴儿,你去北山道会一会白袍忠义候薛镬。此人枪法无双,你要多加小心。”金戈戈开始部署兵力对阵,却不忘多加一句提醒火奴儿要多加小心。
“雷明、夸父王北宫无择、五福将,你七人去西山口会一会盲目乐师程瞎子和搬山金甲将黄沙,只要打退对方即可,不必恋战。”
“拳师蓝启明,你去南城会一会猛虎将叶听风。分出高下即可,不可死战。”
“山鬼、连魈、西风,你们去城东二十里山林设伏,务必要斩杀灵狐将梦歌。”说道此处,金戈戈语气里竟带了一份狠绝。
5
北山道上,此时正有一人身穿白袍,手执银鲛枪,骑白马匆匆赶来。正值盛夏时节,山道两旁原是一派草木葱茏的景象,却忽有一阵冷风迎面袭来,只一瞬间,见草木由青转黄,无边落木萧萧而下。复往前行,却见地面上结起了厚厚的一层冰霜。
白袍忠义候薛镬胯下白马忽然止住,一声马嘶之后,竟然连退两步,如临大敌。
“一个女子,竟有如此杀气吗?”薛镬勒住马缰,对着挡在道中,身穿一袭怒火大红袍的火奴儿缓缓说道。
“大厦将倾,孤木难支。忠义候何苦要来蹚这趟浑水呢?”火奴儿也不答话,反倒直接问他。
“我白袍薛家,祖上荫封忠义候,世受皇恩,如今国家有难,岂有不救之理?”白袍薛镬,正义凛然。
“既是如此……忠义候须得先过我这一关!”火奴儿平托双臂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半圆,双掌一上一下汇聚胸前,掌心处竟悬空凝结出了一朵红莲来。
霎时之间,无数道火舌在半空之中烈烈作响,直奔薛镬而来。
“红莲业火?”白袍薛镬大吃一惊,自是不敢怠慢,手上银鲛枪一振,一枪揽尽一山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一瞬间,那无数火舌威势暴涨,竟在满山山风的裹挟之下,直奔火奴儿袭去。
火奴儿收了掌心红莲,一抖怒火大红袍,将那漫天火舌收入袍中,手上幻化出一柄符篆青杖,跃起半空,奋力打下。一道巨型火舌如同天河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眼看就要将那白袍薛镬连人带马吞没,却见薛镬抡动手中银鲛枪,在半空之中圈起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形矩阵,直搅的那漫天云霞也被裹进风里,跟着火势燃烧起来。霎时,天地间狂风大作,那道巨型火舌竟被天风带着飞速旋转,又奔火奴儿袭去。火奴儿见那风势正盛,不敢硬接,侧身闪到一旁,手中符篆青杖顺着风势将那道飓风接下,又是猛的一甩,那道飓风被甩了出去,乘势越过山岗,直奔平原开阔地带而去。
火奴儿这才刚刚收回符篆青杖,尚未有半刻喘息,却见半空之中有一条银色蛟龙自薛镬银枪之中蹿出,直奔这边扑将下来。符篆青杖上的篆文突然亮起金光,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的飞跃半空,化作一条青色蛟龙,与那银色蛟龙缠斗了在一处。
火奴儿杀气陡增,怒火大红袍无风自舞,袍袖之中,掷出一物,竟在转瞬之间将白袍薛镬笼罩在了无限杀机之中。
“鬼蜮宫灯?”白袍薛镬又是一惊,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已被鬼蜮宫灯带入炼狱幻境之中。炼狱幻境有两重境界,一为火原境,二为冰原境。
火原境中,漫天火烧云霞之下,白袍薛镬单枪匹马立在一片焦土之上,四周山野都被烧得一片焦黑,山石滚烫,炙烤大地。此时,正有十八只一人多高的赤焰火睛兽围成一个半圆,慢慢向着这边围拢过来。
白袍薛镬微闭双眸,不敢直视那赤焰火睛兽的眼睛,但却凭着一手听风辨位的好本领,接连枪挑了十八只赤焰火睛兽。坐骑之上,白袍薛镬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境界一转,白袍薛镬瞬时置身在了冰原境中。半空之中,一朵妖莲现世,那妖莲下紫上红,极速燃烧,将周遭热力全都吸了过来,赤地千里,瞬时冰封!白袍薛镬置身马上,冻得瑟瑟发抖,只得狂舞银枪为自己取暖,一套“蛟龙十八式”打下来,已是身疲力竭,力不能支。还不待他有半刻喘息之时,却见正前方又有十八只一人多高的冰封兽围成一个半圆,慢慢向着这边围拢了过来……
幻境之外,火奴儿一挥袍袖,收了鬼蜮宫灯。白袍薛镬跌下马来,周身严寒逼切,身变折裂,如红莲华。
6
大青山,金蟾谷。这夜的星光很美,一颗灯笼大小澄明透亮的星星悄无声息地别在树梢上,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喜鹊。清凉的晚风里,依稀能听到虫鸣声。泼墨仙人正听得出神,却被一股透鼻的酒香吸引。
“桂花酒!是桂花酒吗?”泼墨仙人回过神来,手舞足蹈颇为兴奋。
老神龟先将满满一碗桂花酒递给师父,自己又满上一碗。星光之下,白云透亮,师徒二人把酒临风,好不快活。
忽见星光渐隐,四方天野浑黑。一个巨大的火球从高空砸下,冲下云端,奔着山谷之中冲将下来。瞬时,四维湖上溅起三丈多高的水花,巨大的怒火麒麟兽立在正中,威风凛凛。
“老麒麟!你每次来都搅乱我一湖湖水!”老神龟的样子颇有些气恼。
“无妨,无妨!老麒麟一贯如此的。”泼墨仙人笑呵呵的上来打圆场,那笑容之中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我给你带酒来了!”老麒麟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出所料,老麒麟这次果然又带来了桂花酒。老神龟接过桂花酒,收入百宝囊中,脸上瞬间转怒为喜。
“还有一事……”老麒麟轻轻一抬左前足,点破了悬浮在半空之中的透明晶球,竟有一个婴儿缓缓降落下来,落进老神龟怀里。
“这是……”老神龟颇为好奇。
“天帝口谕,此人为统御人间九州六族的天下共主。”老麒麟不紧不慢的说,“你二人要辅助他早登大宝。”
“可还有其他交代吗?”泼墨仙人关切的问。
“不得诏,你师徒二人不可下山。”老麒麟不紧不慢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