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山。
确切的说,是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尤冬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敢把一座城市设在一座火山里面,但据希那在两人怀疑的目光下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澄清下,他才勉强相信,这个队伍要去的血城,就是在这座死火山里面。
爬到山顶时,太阳已经开始落下,落日的余晖拂过周围的树木,夕阳宛如一抹鲜血,将枯树和尤冬脚下的草地染成红色,他扶着火山口的岩石,伸头看向火山底部。
“是水啊。”想必是雨水长年累月努力的结果,这座火山的内部不是自己以前看过的翻滚的岩浆,而是那在夕阳的映射下,颜色如同鲜血一般的,水。
“接下来就得爬喽。”希招呼一声,随即刨开表层的泥沙,将岩钉用自己的剑柄重重的打在岩石内部。将绳子的一头系在岩钉上,用绳子在树木上绕几圈,放下绳子确定长度,再将另一头穿过腋下,系在自己的腰上,确定多余的一段足以到达水面。两人重复他的动作,等到准备好后,用力拉一下绳子确定足够结实,然后点了点头,从崖壁上缓缓降落。
从火山口处降落比攀岩难得不是一点点,由于火山大多都是呈现台体,所以很难找到立足之地,尤冬和另外两人也只能依靠自己的臂力,死死拉住绳子,依靠自己腰上的活扣慢慢下降。
希首先降下,直到脚尖几乎可以碰到水面,她反手拔出长剑,用剑尖缓慢的向下探,剑刃划开血一般的湖面,溅起涟漪,她就这样缓慢的探索着,直到剑尖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她于是收起长剑,稍稍放短绳子,直到踩到什么上面。尤冬和十字对视一眼,也相继踩到了那片水中的平台上面,尤冬低头看去,却讶异的发现,自己竟然不能透过水面看到自己的双腿,他试着晃动脚步,却发现产生的涟漪和其他地方无异。
“这里真的是雨水吗?”尤冬低语,十字的目光从探索着岩壁的希上收回,怂了怂肩。
“我看未必。”
“哦?”十字从尤冬的语气中听出了好奇的声色,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毕竟,从周围的景色看来,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但是你看。”他指向一旁的石壁,上面十分干燥。如同从来没有遇到过水一般。
“这些石壁上并没有青苔,哪怕一片干死的也没有。但是在当前的水平线上却都是青苔,这也就意味着,最近的水平面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变动。但周围的植物却长得很好,所以你大可放心,即便这不是雨水,也对我们无害。”
尤冬的铁盔上下摇动了几下,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那么,地下水呢?”
十字愣了一下,问道:“地下水?”
“可能,这并不是一座火山。”尤冬环视周围,岩壁上十分光滑平整。“但。。别在意。”他判断出这些东西对自己之后的任务毫无帮助,于是打断思路,走向希身旁。
“找到什么了么?”他问,希的头盔微微晃动,她稍微向旁一步,让出尤冬和十字的位子,十字走上前去,指着一样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尤冬沉思片刻,手轻轻抚摸上那一块长方体一般,十分规整的岩石,手掌覆盖在它身上的时候有种不可思议的冰凉。他低头看去,石头的下部隐藏在水面之下,他沿着石壁向下摸,直到触碰到自己的脚底。
“我想,可能是锁。”
“锁?”希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环视周围:“那么,门呢?”
“就在下面。”尤冬重复:“就在,我们脚下。”
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弯下身体向下探去,触及之处都是冰冷的石壁,但随着手掌的滑动,的确能够感受到一道缝隙的存在。她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找不到门,原来那扇通向血城的门,一直都在自己脚下,自己从一开始踩住的,不是一块平台,而是一扇门。
“那么,我们拿这个东西怎么办?”十字怂了怂肩,在他看来,这个东西就像是一个石柱子。尤冬陷入沉默,的确,环视四周,唯一显眼一点的,就是这石柱一般的东西了,他抽出短剑,在石柱周围刮动,但最终也是一无所获,他弯下身子,耳朵紧紧的贴住石壁,另一只手在上面敲动。
“没什么特别的。。。。不,等等。”他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四周。
“你们听到笛声了吗?”
“笛声?”十字疑惑。
“对,或者说,像是笛子一样的那种低鸣声。。。”他的手指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慌忙低头看去,但确由于没有光亮而看不清。十字从腰间掏出火炬,但潮湿的火把无论怎么摆弄也无济于事。尤冬无奈之下脱下护手,用手指仔细的感受石壁的异常,半晌后,他抬起头。
“是小孔,我刚刚正巧对着小孔说话,气流进入小孔,才发出了类似笛声的声音。”
“声音?”
“对,开启大门的,就是声音。”尤冬俯下身,脱下头盔,嘴唇对准孔洞,吹出气流,按照短,长,长,长,短,短,长的顺序,笛声逐渐变大,声音在洞穴内开始回荡,而伴随着笛声一起响起的,是岩石的晃动声。
“抓紧!”尤冬大喊一声,抓住由于脚下晃动而不稳的希的手臂,将她拉回平衡,然后俯下身子。
三人的脚下,平台缓缓升起,直至超出水面半尺有余,借助残存的阳光,尤冬能够清晰的分辨出上面的裂缝。
那裂缝,正缓缓张开。不,是自己脚下的平台正逐渐分为两半,尤冬向张开的大门看去,阳光却宛如被吞没一般,接触到那深渊后,就消失不见。
“结界?”尤冬低呼一声,但一盏灯突然亮起,借助那盏灯,尤冬看见了一道沿着筒型岩壁逐渐向下延伸的螺旋楼梯。三人对视一眼,十字便带头走去,希跟在后面,尤冬作为后卫,旋转楼梯并不是十分狭窄,两人并肩走过也是绰绰有余,但为了保险起见,希还是用绳子将三人绑在了一起,虽然可能会导致活动不变,但相信看到脚下那不见底的深渊,也不会有人有怨言。
人都会死,必要时自己也能够坦率的接受死亡,但是,自己还是想要选择死亡的方法,毕竟比起被腐蚀黏泥吞入肚内,很多人都会选择老后自然死亡,然后在火焰中化为飞灰。所以,自己至少不能以跌死这种可笑的原因,作为自己墓碑上的铭刻。尤冬咽了口唾沫,将点燃的油灯递给十字。
一路向下。
头上的大门逐步闭合,但却依然没有呼吸困难的感觉,也许在这周围到处都是隐藏的通气口也说不定。尤冬暗想,一只手握住战斧,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绳子。
“到底了。”
到底过了多长呢?自己也不太清楚,毕竟在这种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下,几小时和几分钟是在是难以区分,直到十字那低沉的嗓音响起,尤冬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底部,他呼出一口气,解开绳子,抬头看去,头顶一片漆黑,却不是如同黑夜一般的那种漆黑,黑暗往往是一种十分暧昧的东西,很难说到底存不存在,但此刻尤冬十分确信的是,自己头顶的哪一种黑暗,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和夜晚不同的,黑暗。
“叮!”弩箭划开黑暗,在距离自己头盔不到一米的地方摇晃着停住,尤冬暗骂自己的大意,举起战斧挡在眼前,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支十字箭能够牢牢的钉入岩石的话,相信自己的头盔在其面前也是毫无用处。
“什么人?”低沉的声音在岩壁上碰撞,根本区别不出方向,尤冬只得将战斧放在箭尾的方向,注意周围。
“火巢的人。”希大喊。
“没听过。”回荡在空气中的声音依旧冷漠,尤冬握紧战斧。
“我们有证据!”希说着,用长剑在剑鞘上击打,发出暗号。“我们收到指明委托,来血城报告!放下武器!”
令人痛苦的沉默。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瞬间,四周的火把突然同时放出光芒,尤冬定睛看去,却只发现两个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他们的风帽下,是头顶上的黑暗。
“欢迎,火巢的使者。”一个人走上前一步,掀开自己的风衣,露出下面那张令人畏惧的脸。
“我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