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不停歇,方北站在阳台上,看孟逸凡拿着衣架教她怎么晾衣服。
他把她衣服抖开,然后慢慢把衣架的一头塞进衣领里头,再把另一头也塞进去。
“看明白了吗?”他问。
方北纠结了一下,点了点头。
“试一下?”
“好。”
把盆里头的衣服拿了一件出来,接过孟逸凡递来的衣架,然后,无从下手。
她看了看衣架,又看了看被甩干的长裤,回想他刚刚的动作,但自己做不来,脑子里头是以前办案看到的尸体,脖子上很深的勒痕,眼球凸起,身上是数十道皮肉外翻的伤口。
“在想什么?”
孟逸凡看着她逐渐失焦的眼神,觉得她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走神。
“尸体。”
“……”这是改不过来了是吧。
无奈,他握住她的手,控制着她的手里的衣架,支撑好裤子后放到晾衣架上挂好。
方北回神,默不作声的看着在他的引导下挂好的裤子。
上一件衣服已经被挂在上面了,现在又多了一件,黑白相映。
“再试一次?”
“嗯。”
拿起,衣架两头穿过,挂上。突然的肌肉记忆,似乎是这样做了好多年。
又这样挂了几件,方北扭了扭手腕,看着晾衣架的衣服,感觉很舒服,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背着东西四处流浪的人找到了居所,放下了包袱,很轻松。
二楼很空,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阳台上有个洗衣机,还有个花架,上面放着花盆,花都枯死了,晾衣架上挂着孟逸凡的衣服。
方北拿着盆和他一起下楼,把洗好的内衣内裤拽出来拿去晾。
阳台上方有玻璃制的挡风棚,对面是居民楼。方北抬眼望过去,可以模糊的看到对面的楼顶。
细碎的风卷入,她搓了搓手,想到那个视频。
既然死了两天那死因就不是坠楼了,会是什么?
她把手机拿出来,看到桑乔又给她发了封新的邮件。先把刚刚没看完的点开,往下翻,是死者的信息报告,接着是人际关系,然后是一张巷子里的居民楼的图,并且把每一栋房子的房东和租客都标上去了。
难得的高效率。
新的邮件是新的尸检报告,失血过多死亡,脖子的动脉被割破,没有更多的东西了。
对比了视频里的距离,方北大致推测了一下抛尸的楼层,要么是死者的所在的那栋楼,要么是两边的楼。对面都住了人,但没有目击人,不然一定会报警的。
死者头部着地,后脑勺稀烂,四肢也断了,脖子一处伤,肚子一处伤其他的部位没有任何伤痕,她之前看到的被缝起来的肚子没有伤,死前没挣扎,也没反抗。
有个声音在身后传来:“该下去了,上面凉。”
回神,手臂被风吹僵了。
方北转身,孟逸凡就这么看着她,然后跟着她一起下楼。
茶几上放着一杯香槟,边上还有用金色小罐子装着的鱼子酱。
鱼子酱很饱满,白色的,清亮剔透。
“要吃吗?”孟逸凡递过来一个小匙,贝壳做的,“家里人送来的,我不是很喜欢吃这个。”
方北接过贝壳匙,打量了一下那个小罐子,高度不是高,问:“这个是纯金的吧?”
“嗯。”
用黄金装鱼子酱,够奢侈的。
“可以喝吗?”她的手在香槟边徘徊。
“可以,两个是配在一起吃的。”
得到许可,方北迅速抿了口酒。
她喜欢酒,但是徐文佩不希望她喝,原因徐文佩不说,但好像每次喝完酒她都容易断片,不管是什么酒,低浓度的果酒还是高浓度的伏特加。
香槟比较酸,口感绵延,是Moet。
方北不由得看了孟逸凡一眼,后者正在敲打电脑写论文。
鱼子酱的腥味很淡,微咸,鱼子带有一点弹性,细腻而让人缱绻。
方北很少吃这个,以前有人送过几盒,味道太腥而且也比较咸,所以很少碰,但这个黄金盛的鱼子酱口感却出乎意料的好,配上香槟更加清新甘甜。
孟逸凡专心致志的写论文,余光瞥见茶几上的香槟被喝完,正准备问她要不要添一点的时候突然看到方北站了起来。
望去,罐子里的鱼子酱没了,高脚杯杯底也只剩浅浅的一层香槟。
方北闭着眼睛站在那儿,样子很奇怪。
孟逸凡准备出声时,看到她缓缓的弯下腰,伸手在自己周围小心翼翼的摸索,触到沙发,慢慢向前走。
不对劲。
他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动静,看着她像盲人一样沿着沙发一点点走着。
她似乎记得路,手举着放在前面,往楼梯上走,孟逸凡跟上去,放轻脚步。
二楼,方北沿着墙走了一圈,幸好没有什么杂物,不然她肯定会被绊倒,接着是三楼。
孟逸凡不相信一杯香槟就能醉倒她,但现在她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三楼只有一个很大的乐器房,摆放着各种乐器,是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别人给他的。
孟逸凡看到她一步步的靠着墙行走,路过乐器房的门口突然停了,手在门上摸了许久才摸到把手,然后将门打开。
房间正中央用布遮着一架钢琴,方北试探性的往前走,脚先伸出,探到前面没有东西才落在地上。
这种像是肌肉记忆。孟逸凡站在门口,感觉正在行走的人像是失去拐杖的盲人。
方北的脚碰到了钢琴腿,手不确定的伸过去,摸到了拿块布,用力,将它拽掉。
纯黑色的三角钢琴出现在孟逸凡的眼前。
方北继续摸索,慢慢走到琴的中央,手往后探到椅子,坐下。
她开始随便试了几个音,然后开始弹奏。
孟逸凡听出来了,是《小星星变奏曲》。这首曲子入门简单,但要弹好却很难。
第一变奏,她的手巧妙的在黑白键上按压着,到了第六变奏,琴音开始加快,修长的手飞速的敲击,第八变奏转调,第十二变奏变三拍,她的左手快的似乎只剩残影,最终以大跨度的渐强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