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先生当然不会直接告诉我金杰人就是艾草，更不会告诉我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把自己变成艾草的。
拒绝告诉不等于他会对我撒谎。
他不会对我撒谎的，没这必要。越是自觉力量强大的人趣不屑撒谎，他们宁可一言不发。
果然，甄先生说：无可奉告。虽说我们没有替客人保密的义务，但是如果客人要求的话，我们还是会保守秘密。
我摇着头轻轻地笑，立刻调换了话题，我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是谈判的艺术，永远别让对方把准你的脉，别让他弄明白你的重心到底在哪个地方。
我问他：要怎么样才能换回赵阳的灵魂？
他直截了当回答：拿你的灵魂换。
我早猜到会是这样，所以一点都不意外，也不纠结，而是从从容容平平静静地笑：换回以后呢？我进去，赵阳出来，然后，他仍是孤魂野鬼，还得在阴间游荡两千多年才能等到投胎的机会。若我不在世上，对他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最要命的是，他一定会再想办法把我给换出来。你们从来不会做等价的生意，要再交换的话，得往上加筹码，我犯不着做这么坑人坑己的生意，所以，只这样的话，你拿不走我的灵魂。
甄先生认认真真地听我讲，仔仔细细地打量我的表情，他大概想从我的眉梢眼角和笑意嫣然里判断我究竟是在跟他开玩笑，还是在跟他谈生意。几秒钟以后，他摆出了谈生意的架势，给我开了换回赵阳的价码。
他说：我们做生意，从来讲究你情我愿，没什么阴谋诡计，所以也没什么好对你隐瞒的。实话告诉你，你的灵魂比赵阳的灵魂值钱，如果你真的愿意典当自己的灵魂，我们除了把赵阳的灵魂放出来以外，还能额外附赠一个让他立刻去投胎转世的机会，并且来世一定是好命的机会。当铺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凡间的人不信鬼神，不信前世今生，所以会当掉投胎转世的机会，我可以让你自己挑一个你希望的来世给赵阳。
甄先生说的这些，真的很诱人，非常诱人，我承认我是动了心，以致于整个心思都恍惚起来，出现幻觉，几乎看见赵阳重新迈上黄泉走向一个他该有的来世。这是我欠他的，要不是因为我，他现在早就重新为人，并且是个十岁的帅小孩了，还有锦素，他们应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直到两鬓斑白的。
于是我笑着说：听上去很不错。
他说：对。你要想一想吗？
当然。
我当然要想一想。
我想了五分钟，又笑起来，说：这世界，好古怪，有鬼，有魔，还有一些不知是人是鬼还是魔的人，听上去真是纷乱。明明这么近，近得随随便便在哪都碰得见，便便就是谁都不信，说什么怪力乱神。
甄先生也笑，但没接我的话茬，而是说：我在世上存在了好些年头，人世冷暖看得有够多。但是像你这样的，还真是少见，真是费解。我想不通田娜那样对你，你为什么不报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