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从竹山上下来,刚出山口便看见温叔在那里等她,大概温叔依旧不放心自己。
他们一起走回了客栈,进门却听见温婶的哭声,她眼圈泛红一直守在婉儿身边,然而这小丫头自从昨晚睡下后就再也没醒来。
“还好,还有呼吸……”
无忧悬着的一颗心落下,她仔细检查了婉儿身体,在婉儿手臂上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奠”字。这应该是那个怪物下的诅咒。
看来还得去一趟竹山。
无忧一心想救人急匆匆往外赶去,温叔见了急忙拦着她道:
“天色已晚,现在去太凶险了!”
但无忧摇摇头,把竹山上看见的事长话短说告诉了他:
“您不知道,要是去的晚了,还会死更多的人。”
小宝在前边带路,无忧跟在后面。风过穿林,飒飒叶声和呜呜的风声听起来仿佛是有什么人在暗处哭泣。
无忧取出几张明火符,符纸点燃化成火蝴蝶,扑腾着翅膀照路,所过之处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火星。这条道路经年无用荒草丛生,勉强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枯枝碎裂的声音在脚下作响,无忧紧紧抓着木剑,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
突然间明火蝶停了下来,悬在空中欲进不进迟疑不决,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青竹林里突然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风止,远处传来淡淡萧声,宛转悠扬。
无忧竖耳听着,忽然间林子里泛起一股尸臭味,青竹枝头的一轮明月被黑雾隐去,竹林里漆黑一片,唯一的光仿佛就只有无忧身边的几只明火蝶。
“桀……桀……”暗处传来一个孩子阴森森的笑声。
松鼠小宝吓得猛扑进了无忧怀里。
无忧眼疾手快地一把熄灭了周身的明火符,下一瞬便听见一股阴风在脸侧刮过。
这是被人当成了活靶子。
没有光亮,无忧只能凭听觉来判断怪物的位置,她长年修习动作轻盈,哪怕抱着小宝也好几次都险险地避开了那狠厉的攻击。
那怪物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发出像小兽一般的低吼。
萧声再起,雾气慢慢又散了,那怪物不知躲在何处,无忧重新燃起两三只只明火蝶,其中一只蝶却仿佛不受她控制了一般,翩翩然盘旋而上,落于一人指尖。
青竹上不知是何时坐了一位白衣人,月华若水映着那骨节分明的玉手白若霜雪,他一手执萧,一手托着火蝶,白衣无暇又有种说不出的风雅缱绻。
仿佛谪仙临世,又仿佛是故人来。
无忧看得简直呆住了,一时间忽略了怀中小宝的躁动不安,带她反应过来时,一只鬼手已经狠狠地按在了她的肩头。
无忧斜眼瞥见那双按在自己肩头的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一只瘦的好像只剩下骨头的手,第五指处又平白多生出了一根手指,那根多出来的手指落满了刀斧的痕迹,惨不忍睹,整只手又好像在火中炙烤过似的,没有一处完肤。
一个孩子的声音如同细风一般吹过无忧耳际:
“呵呵,我捉到你了。”
无忧倒吸一口凉气,提起木剑反手就向身后刺去,冰凉的鬼手放开了无忧的肩,背后传来一声闷哼,旋即又是一声森冷的笑。
”呵呵…换你来抓我啦!”
无忧环顾四周,既然这小鬼要玩捉迷藏,那她就陪他玩玩吧。不远处的青竹后传出来低低的笑声,无忧凝神听着,运足灵力朝笑声方向劈了一剑,那笑声霎时便止住了。
“姐姐好凶啊……”
幽幽的声音仿佛是从头顶传来的,无忧仰头间,一些粉末从空中落到了她眼睛里,无忧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睁眼时却发现火蝶灭了。
不,不是火蝶灭了,是她看不见了。
这小怪物还会出阴招呢。
“哈哈……好玩吗?”
自然是不好玩……无忧皱着眉头,避开了那小鬼的攻击,正寻思着该怎么办才好,一时分心左手臂便被怪物的爪子猛地刮伤,无忧疼的呲牙咧嘴,连忙捂住胳膊,感觉有温热的血从掌心渗出来。
无忧悲催地想: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记忆,还没有看过天权的繁华帝都,难道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突然间一只手将无忧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那只手是暖的,将无忧在夜风中浸的有些发僵的手也捂的暖暖的,无忧微微一愣,下一瞬脖间便吹过一缕寒意十足的风,与此同时怪物的惨叫声也在耳畔炸起。
“跟我走!”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对她说,那声音就如同他的萧声一般温润好听,无忧几乎片刻也没有犹豫就顺从了白衣人的牵引。
“叮铃铃……铃铃……”
那个哑巴了十年的赤金铃铛竟然响了!
空灵清脆的声音在青竹林里一声声回荡着,恍惚间让人以为它从来不曾哑然。
“铃铃……铃铃……”
凉凉的夜风吹乱了额发,无忧听着赤金铃的声音,呼吸都不知不觉地急促起来,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眉心的银色长印又开始隐隐作痛。
不知道跑了多久,怪物的声音已经被甩地远远的了,白衣人停了下来,无忧却一下子撞在了他身上。
“啊!对……对不起,我……我看不见。”
“……没事。”
白衣人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无忧一时间脑子有点糊涂,她不知所措地愣站在原地,任由伤口上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指尖滴滴答答一片鲜红。
白衣人皱了皱眉头,扯下衣襟一言不发地帮无忧包扎好伤口,做完这些后,那只温润如玉的手轻轻滑过无忧脸颊,端着无忧的脸看了很久很久……而后慢慢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两滴冰凉的水珠忽然间落入了无忧眼睛里,她眨眨眼,感觉舒服极了。
虽然还不能看清楚,但是比方才两眼一片黑的情况要好太多了。
面前这位一身白衣逆着月光,微微弯腰看着她,模糊地宛如梦境里走出来的一般。
“怎么这么不小心。”
明明依旧是那般淡淡的语气,无忧却莫名其妙的听出了一点责怪的意味,她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委屈兮兮。
“我先带你下山。”
白衣人说完,背朝无忧蹲下,是要背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