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影说完这最后一句,便闭上双眼。
耶律光痛哭的从冯素珍手里抱过耶律影,他抱着自己的女儿,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军阵。
欧阳亭在原地痛哭,自己所爱之人至死都爱着别人,就如同他一直都爱着耶律影一样,他……又能怪谁呢?他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相伴。他不曾让影儿受过一丝丝委屈,一直默默地保护她,守护她,无论是谁也休想让影儿受到任何伤害,可……伤心呢?
耶律光抱着自己的女儿已走回军阵,他长啸一声,全军掉头,准备收兵回都城。
欧阳亭起身,跑到耶律光跟前跪下,含泪道:“大王!请赐臣,卸甲归去!”
耶律光没有看欧阳亭,只见他眼中尽是泪水,痛心道:“走吧,都走吧,孤老了……也累了……”
欧阳亭听后,咬紧牙,努力忍着泪水,向耶律光叩头后,拱手大声道:“多谢!大王!”
欧阳亭跪在原地,他望着大军远远离去。那里有他效忠十余年的君主,有他爱慕已久的公主,有他征战沙场的兄弟们,可他答应了影儿,要帮自己的兄弟救出天香,他就必须要去办!
冯素珍依然跪在原地,她低着头,闭着眼,用力止住那涌上的泪水和心痛,耶律影的问题却一直盘旋在她脑中。
她同慕容静有过朝夕相伴,有过温暖相处,有过欢笑,有过承诺。
她同欧阳亭有过并肩作战,有过出生入死,有过结义之情。
她与天香历经风雨,也还是生死无阻,笃定彼此。
而耶律影呢?从一开始就向冯素珍表明心迹,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曾改变。
耶律影本以为凭着自己的身份和权势,可以很轻松的得到冯素珍,可不曾想抓空的感觉更让她燃起斗志。
即便中途发现冯素珍是女儿身,她也不曾停止,因为她知道,她是真的爱上了冯素珍,也许是那第一眼的触动,是这人外在和内在的叠加。
露水亭一别,让她痛彻心扉,她也以为倘若今生再不相见,那心中的爱意便会随时间淡去,可没料命运再次将她们俩相连,即便相连也仍是再次失望。
她曾想尽办法接近冯素珍,她多么想了解她、陪伴她、关心她、倾听她、爱护她,她也多么想得到冯素珍给予别人的爱,哪怕只有一点,哪怕只是欺骗。
这辈子,别让我再见到你,来世,换你喜欢我,好吗?
……
……
……
耶律光大军慢慢消失,欧阳亭起身,走到冯素珍面前,伸出手道:“贤弟,起来吧……”
冯素珍抬起头,看着欧阳亭,抹了眼泪,伸出手,站了起来。
两人相视,眼神如此坚毅,又将并肩作战,岂不痛哉!
只见两人一跃而起,往暮离山腰飞去。
冯素珍同欧阳亭来到树林,前面不远处是一座坟墓,冯素珍开口道:“大哥,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和静儿说几句话。”
欧阳亭点头答应后在原地等候,冯素珍便转身走向坟墓。
走到墓前,冯素珍一手撩起长袍,单膝跪下,开口道:“静儿,自从你走后,发生了很多事,每一次我都以为我必死无疑,可最后都还是有惊无险,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在天上保佑着我。”
冯素珍一手拿出脖子上的玉佩,放在手心,望着它道:“这是你送给我的平安玉,是它让我平安无事的出现在你面前。”
她开始哽咽,又道:“静儿……对不起,以后……我不能带你去遇州的灯火节了……”
眼泪已划过她的脸颊,她用力一手逮下玉佩,刨开木碑下的泥土,将玉佩埋在下面,边埋边道:“静儿,你知道吗?影儿走了……她和你一样,去了美丽的地方,那里一定没有人世间的苦难……”
玉佩被抛下的泥土掩盖,冯素珍慢慢起身,又道:“静儿,我不知道以后是否还会来这看你,但……你和影儿,永远都会在我心中……”
冯素珍说完,心痛如绞,她两手撩起长袍,双膝跪地,哭道:“静儿!我……走了!”
冯素贞说完,擦干眼泪,起身,转头离开,没有回头……
同样的夕阳西下,同样的一座坟墓,如此宁静,如此安详。
冯素珍走回欧阳亭身旁,眼神锐利,开口道:“大哥,我们走吧。”
两人转身之时,只听远处传来一群人的声音:“将军!将军!”
两人回头,这些不正是征战沙场的兄弟们吗?他们差不多一百来人,来到冯素珍与欧阳亭跟前,纷纷单膝跪地。
冯素珍与欧阳亭疑惑相视。
领头的是副将,拱手道:“二位将军!兄弟们跟随你们征战沙场、披襟斩棘这么多年,如今平将军有难,我等愿誓死跟随!”
冯素珍听后,感动道:“你们?!”
副将道:“平将军,你大可放心,如今兄弟们同亭将军一样,卸甲无职!不再是西垣军!哼!就算闹翻他北翎,也要帮将军把人给救出来!”
冯素珍听后躬身,双手扶起副将,大声道:“兄弟们都起来吧!如今我们不再是主从,大家都是兄弟!冯某在此感谢兄弟们!”
欧阳亭见此,同样热血滚滚,万分感动,道:“贤弟,走!我们这就去北翎,找宇文赤水!”
冯素珍阻止道:“找他之前,我必须先去找一人!”
欧阳亭道:“谁?!”
冯素珍道:“张绍民!”
欧阳亭道:“哼!这个小人,我早就想教训他了!”
冯素珍又对着兄弟们道:“兄弟们!明日便是宇文赤水二十生辰,你们现在出发,摸清北翎皇宫线路,准备解救后的马匹和干粮,我们同大哥寅时出发,明日北翎宫内一定是众人来往纷纷,大哥和兄弟们乔装混进表演团,待到宫内后,大家统一行动,我们人少,切不可持久混战,找到天香,便速速撤离!”
冯素珍说完,众人抱拳道:“是!二哥!”
冯素珍听后,与欧阳亭相视一笑,肯定眼神,便往遇州军府前去。
遇州城内,因停战这一消息,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正全城欢庆。
军营里也是欢声笑语,所有人都在对酒当歌。
张绍民一人在亭院中喝着酒,他看上去已有五分醉意,只见他一手举起喝完的酒壶,重重的摔碎在地,仰天问道:“为什么!?老天你对我如此不公!如今凭我一人之力,就已守住遇州,如此伟大的功勋,本可以求皇上赏赐天香!可你偏偏让天香嫁给别人!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嫁的都不是我张绍民!?他冯绍民有什么本事?!没有他,我照样能抵抗西垣!守护遇州!哼!”
张绍民话刚说完,两名黑衣人从房顶跳下,一人一手握住张绍民的肩膀,一跃而起,消失在这欢闹的遇州城内。
他们来到暮离山腰,张绍民被狠狠摔落在地。
张绍民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怒道:“大胆!竟敢挟持本官,你俩不想活了是吗?!”
两人摘下面罩,张绍民看后被吓得一哆嗦。
此二人便是冯素珍和欧阳亭!
张绍民马上转变语气,拱手笑道:“原来是冯兄,停战一事还没来得及向冯兄道谢,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呵呵,这荒郊野岭的也不方便,不如回府一聚,小弟亲自宴请二位,如何?”
欧阳亭开口道:“哼!别虚情假意了,这次绑你来,可没想过让你活着回去!”
张绍民听后,一边后退,一边道:“二位仁兄,过去我们之间确实是有些误会,不过那也是局势所迫,我也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呀!”
冯素珍和欧阳亭见张绍民退后,也一步一步跟着前移,冯素珍斜眼看着张绍民,边走边道:“迫不得已?你在得知我失忆之后,派人刺杀!刺杀不成,你便绑走静儿,以之要挟!为了除掉我,而害死静儿!你伪造罪证,诬陷于我,让我被逐!遇州城下,乱箭射之,若不是香儿及时出现,我恐怕已经死了!你绑走影儿,当作人质!这所有的一切难道都是误会?!”
张绍民听后,愤怒不已,为什么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冯绍民都死不了?为什么偏偏冯绍民的运气这么好?三番五次都得人相救?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护着冯绍民?冯绍民究竟有什么好的,让天香死心塌地?他不甘,他嫉妒,他憎恨,他恨不得将冯绍民踩在脚下,痛打唾骂。他后悔,后悔当初在杀死慕容静时,不应该犹豫,他后悔遇州城下就应该乱箭射死冯绍民的!
欧阳亭道:“贤弟,何必跟他废话!我现在就送他归西!”
欧阳亭说完,出掌上前,张绍民见状,出招挡之,冯素珍抱着手,在原地观望着。
想必张绍民是心虚加害怕,自知不是这二人的对手,他轻功一跃,准备走为上策,可欧阳亭也不是吃素的,一跃跟上,一手逮住张绍民,两人落地,张绍民被反手擒住。
冯素珍走上前,欧阳亭道:“贤弟,我这就除了他!”
冯素珍道:“大哥,等等!”
只见冯素珍蹲下,冷冷的看着张绍民,道:“没忘记这里吧,这里是静儿走的地方。”
冯素珍说完,抖袍起身。
张绍民恨道:“你敢,你杀了我,皇上绝不会放过你们!”
冯素珍不理张绍民,看着欧阳亭道:“宇文赤水不是想要人头吗?我们给他便是。”
欧阳亭遂即明白冯素珍的话,点头后便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