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秋天,已经45岁高龄的黄月英,被诊出又有了身孕。她欣喜若狂,而身为丞相的诸葛亮,却一反常态的忧心忡忡。高龄产子的凶险,他是清楚的。虽然自己府中一直人丁不旺,他也很渴望多个孩子。但相较于英儿的性命,他却宁可舍弃这子嗣的诱惑。
因此他叫来大夫一再询问:“我家夫人已然45岁高龄,生产时可有风险?若有性命之忧,这孩子不要也罢。”
大夫小心又探了探脉象,肯定地说道:“夫人这胎只要小心看护调养,可保来日生产无虞。”
听完大夫的话,黄月英嗔怪道:“我就说了无事。已经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了,也算是有了经验,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腹中的孩子的,你就放心吧!”
诸葛亮一听大夫的话也释怀了,他握了黄月英的手深情说道:“夫人又要受苦了,这段时间公务繁忙,我怕是看顾不过来。你们大家都费费心,确保英儿这一胎顺利。果儿也莫要再贪玩了,仔细照顾好你母亲和弟弟。”
众人一听都忙不迭地答应下来。诸葛果朝父亲伸了伸舌头调皮笑道:“爹爹只要一遇到娘亲的事,就不淡定了。放心吧,有阿婆在,还有环姨和我,娘亲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的!”
一旁的黄夫人和环儿都笑起来,黄月英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这小妮子,被他父亲宠坏了,什么都敢说。
诸葛亮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神情颇有些尴尬。忙借口有事起身出门去了,留下一屋子女人们在身后欢声笑语。
公元230年,黄月英又产下了一子,取名诸葛怀。怀儿自小体弱多病,常常不是感冒就是发烧,晚上还时常闹夜,常会莫名地大哭不止。有时候环儿和婆子怎么哄都止不住,还得月英亲自上手。这样折腾了一个月下来,月英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日日累得疲惫不堪。每天都提心吊胆,睡觉都恨不得睁只眼睛。
为免影响孔明休息,她刚出月子就将自己和孩子都挪到了偏房居住。随侍的还有李婆子、环儿和她的大丫头金珠。
三岁的诸葛瞻,眼见府上又添了个弟弟,高兴地天天在母亲房中赖着不走,迈着个小短腿跟在金珠的后面,嘻笑着阿弟阿弟地叫个不停。
诸葛果也比往日勤快了不少。每天用完早膳便准时来母亲房中报到。殷勤地帮着母亲照顾着两个年幼的弟弟,倒也算得上尽职尽责。
诸葛怀满月的这天,成都的达官贵人都遣了手下带了礼物前来恭贺,官员同僚们都知道丞相一向不喜这些人情往来,可府上添丁是大事,不来也于理不合。于是便大都派了管家前来,一时间送礼的队伍竟排了半条街,却都吃了闭门羹。
但礼未送出去回去老爷会怪罪,便都站在门口不走,你看我我看你的,全滞留在府外观望。没奈何丞相府管家清河赶紧小跑着进屋禀报丞相。诸葛亮听了,只得亲自出府门送客。
声名赫赫的丞相诸葛亮,此刻温和地笑着对府门外的一众人抱拳施礼道:“亮幼子满月,没承想竟惊动了这许多人,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家夫人一向喜爱清静,这等热闹实在无福消受,各位还是回去吧,还望各位替亮向众位大人谢罪!”说完便不再滞留,返身吩咐管家仍关了府门,将那些前来祝贺的人都关在了门外。
大家知道丞相的性情一向如此,克己甚严,从不开门迎客纳礼。现在有了丞相的亲口交待,也能勉强交差了,便都怏怏地各自回了府。
这天一家人用罢晚膳,黄月英对诸葛亮说道:“瞻儿的师傅请好了没有,以往我亲自教导倒也无妨,可如今我刚出月子,还要照顾怀儿,精力难免不济。”
“请好了,是前几年中的进士,我昨天已然亲自考察过了,倒是有些真才实学`。教瞻儿些诗书礼仪,已然是够了。明天就让他搬来府上,你让清河把偏院收拾出一间屋子,供先生居住。另外我自己也会每天抽出些时间,亲自察看瞻儿的学业,你就放心吧!”
“恩,如此甚好!”黄月英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孔明对这个长子也是寄予了厚望,瞻儿的学业他怕是比自己更要操心。毕竟若干年后,诸葛府的荣辱,都将系于瞻儿一身。
舍得庆幸的是,诸葛怀快一岁的时候,身体渐渐强健起来,睡觉也不闹腾了。见谁都绽出一脸灿烂的笑,露出两颗冒了点尖的小门牙,别提多可爱了。
孔明每日回府上都要先逗弄怀儿半天,再去书房忙自己的事。在他的一再催促下,月英才带着怀儿又重新搬回了主卧。
怀儿两岁那年,一天月英和母亲带着他上街,在主街拐角处的包子店门口,遇上了一个模样五、六岁、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她看起来是饿坏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热气腾腾的包子,直吞口水。
黄月英见她这样子,忙将手里牵的诸葛怀放在一边,掏出碎银买了几个包子,递给小姑娘说道:“快吃吧孩子,你家大人呢?”
女孩根本顾不上回答,拿起一个包子便狼吞虎咽,一直吃了两个包子后,才慢慢停下来边吃边回话:“我随母亲从老家来成都投亲舅舅,谁知道舅舅前年去打仗,死在战场上了,舅母说自己家都养不活了,哪有钱收留我们,就把我们赶出来了。娘亲没办法只能带着我住在城西破庙里,白天为人浆洗衣服挣点活命钱。可是上次她说去一户人家收欠的洗衣钱,就再也没回来了,我去那里找了许久,都没有看到过娘亲。我没有娘亲了。呜呜。。。。”话刚说完已经号淘大哭起来,一嘴的包子渣随着哭声扑漱漱掉落下来。
“好孩子,快别伤心了。这里你还有别的亲戚嘛?你叫什么名字?”黄月英一把搂过孩子瘦小的肩膀安抚道。
“没有了,就我一个人了,平日就住在庙里。我叫赵锦儿。”
“唉,这样吧,锦儿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们回府吧!以后跟弟弟妹妹他们玩好不好?”黄月英转身对一旁好奇地眨巴着眼睛,盯着小姐姐看的诸葛怀说道:“娘亲让这个小姐姐跟我们回家,怀儿说好不好?”
“好、好、小姐姐、果儿姐姐,好哦!”诸葛怀高兴地拍着小手说道。一边伸手拉起小姑娘的袖子跌跌撞撞朝外面走:“姐姐,回!”
黄月英和母亲对视一眼,都无声地笑了。这孩子,跟谁都见面熟,在他眼中,似乎没有谁是需要戒备的,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亲近,都象是亲人。
锦儿到诸葛府后,初始很拘束,见谁都是一幅怕怕的样子。尤其是见到丞相诸葛亮,吓得直朝月英身后躲。
孔明简单地问明了原因,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和蔼地叮嘱了几句。见她虽然胆小,但口齿还算清楚。人也蛮伶俐,便让月英自己安排妥当,他则起身离开了。
这几日忙,好几天没有考察瞻儿的学业了,正好趁这点空去看看。他一边想一边往书房走去。
月英想了想,喊过环儿吩咐道:“这孩子和你家小女儿银珠年岁相当,就安排她们俩在一块吃住吧,平日里和银珠一起上学识字,学着干点轻省活计,打理打理花房,没事时陪着攀儿、瞻儿、怀儿他们几个孩子玩耍。唉,也是个可怜孩子,你就当自己闺女多担待些吧!”
环儿干脆地笑着答应下来,温和地带着锦儿出去安置。锦儿临出房门前,突然回身对着月英跪下行了个大礼,磕了个响头,才欲言又止地随着环儿出去了。
此事安置妥当后,月英也不甚在意。她天天忙得分身无术,实在没有多少精力去管这些小事。谁承想这孩子是个有心性的。不久便听环儿反馈说:“夫人,锦儿这孩子是个有出息的,听我家银珠说,在学堂里这孩子的基础是最差的,却也是最用功的。常常下学了还在琢磨功课。有时候晚上睡觉说梦话,都是关于课业的事。我观察她做事情也很是用心,交待给她的事都能尽心做好。我看啊,这孩子长大了是个成人家的好手。”
黄月英听了很是高兴。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自己捡回来的孩子是个痴傻无用的。后来她用心观察过几次,发现锦儿还真是个理事的,对府里的几个小公子都很是上心,尤其是对最小的诸葛怀,更象对亲弟弟一样尽心尽力。陪着他玩耍时竟寸步不离,比那些丫环婆子都尽责多了。怀儿似乎也很是喜欢她,一天到晚“小姐姐小姐姐”地叫个不停。
惹得诸葛果都有些嫉妒了,有一次竟抱着怀儿认真地对他说道:“看到没,你亲姐姐在这儿,是我,我,你小子眼睛里有点水没有?嗯?”
这话说出来弄得一旁玩耍的攀儿、瞻儿和赵锦他们,都有些莫名地尴尬。大家都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她,只看得诸葛果后知后觉地红了脸,跺跺脚一溜烟地跑了。孩子们才又恢复了他们天真的笑脸,一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似乎只有这个时刻,快乐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