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又过了六天的样子,在这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平叔终于回来了。还是老样子,白西装黑西裤,大背头,胡子拉扎的样子,脸上看着有些疲惫,进门的时候吊着根烟,衣服看起来有些脏乱。我估计他这一趟出去也够呛的,要不是发生些什么争斗了,不然不会看着这么狼狈。而箐箐就好笑了,看到平叔来了迎面笑吟吟的就迎了上去,像极了缺乏父爱的女孩子终于等来了出差回来的父亲一样,还贴心的倒了杯水递给了平叔。平叔也没又有备,也不觉得意外,手上很自然的就接过了水杯,大口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这一幕,你要告诉我没点蹊跷我绝对不信。
果然,如我所想,平叔大口咕咚了几口后,也许是感觉到了味道不对劲,口中的不明液体一下子喷了出来,然后就张口大骂了起来:“妈的,又想毒我?”而箐箐早已大笑着跑回沙发上捧腹了,一边大笑着一边说着:“哈哈哈,糟老头子,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这么多天不回来。这不是怕你在外面害上什么污秽嘛,给你倒杯盐水去去邪嘛,哈哈哈。”
平叔放下杯子,摇了摇头无奈的道:“我真要死了,你日子也不好过!”然后在玄关脱了鞋子,懒懒散散的走到了客厅,一边看了我一眼,招手招呼我坐下。他走到客厅的小沙发边上,就像如释重负一样,整个人直接后仰着躺倒在沙发上,双脚自然的架在了茶几上,任凭边上的箐箐怎么大骂着叫他把叫缩回去也不管用。他还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平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像是在想着些什么事情一样,过了一会,语气很平淡的说了句:“术儿,邵叔走了,你应该知道了吧?”
听罢,我瞳孔一缩,心里油然升起了一阵酸楚,不由得眼睛一酸,回应道:“知道了...”三人都各自沉默了一会,然后我又问道:“请问是什么时候到事?我收到他老人家的信,按照他的嘱咐,没有回去。”
“把东西给你的前一天,就已经去了。那段时间我都呆在村子里,老头子临了前,我也算是见了他最后一面。后来,我把东西交给你,然后就回去帮他办了身后事。按照他的意思,不办丧事,不办殡仪,帮他盖上棺材板,锁了门。”
“就这样?没有入土为安吗?”我一听,这事办得太迷糊了,顿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拍了一下桌子愤愤道:“那可是我爷爷啊,怎么能这么潦草?”
平叔似乎是意料到了我会有些情绪,还是保持着姿势,很平淡的回了道:“这是他老人家的意思,我只是随了他的愿。老人家愿意这么委屈自己,终究也有他的用意。人死魂去,留下的也只是一副躯壳,本质上来说,怎么样都行。”
我听得一愣,心里即使再怎么不舒服,但既然是爷爷自己的用意,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即使换作是我,也许也会听从老人家的遗愿。但选择这么去处理自己的身后事,或许也是有些什么顾虑吧。我如是想着,缓和了下自己的心情,于是向平叔歉意道:“抱歉,我刚才冲动了。爷爷临走前,有没有交代什么?”
平叔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已经被压得面目全非的香烟,取出一根捋平后放到嘴里,用熟练的姿势从上衣口袋拿出火机打着后猛吸了一口,还有意没意的把烟雾吹像箐箐坐着的那边。惹得箐箐又是一顿恼火,在边上咒骂着。
而平叔却仿佛习惯了一般,没有回击,甚至完全不理睬,任由箐箐在旁边怎么闹,随后并没有回应,反而问道:“接下来,你怎么想?”
我愣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只能垂头回一句:“不知道。”
“很多事情我都没搞明白,脑子里还是一团又一团的迷雾。爷爷的意思是,短时间让我不要再踏足沩山了,他说是有些什么因果在里面,我不明白,也无从得知,只能盼着船到前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了。来您这儿,也是希望您能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让我多少明白明白,我该怎么做?”我说完,平叔还是自顾自的在一旁吞吐着,似乎也在想着些什么,并没有回应。
感受到这阵沉默的尴尬,我又开口道:“目前,先考上大学吧,然后这两个月打点零工挣点生活费,可以的话想把大学念完。然后...”说到这里,我却一时失语了,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怎么去走,如果是像爷爷和妈妈说的那样,像个正常人一样,考大学,工作,娶妻,生子。然后平平淡淡一辈子,不参与什么争斗,但保不齐先前的那批人还会不会盯上我。或许爷爷的死就是一个转折的开始,离开了爷爷的庇护,我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我想像不到,也无从想像。
平叔又吞吐了会,终于坐了起来,他正了正身子,把燃尽的烟头吐到了地上。用穿着拖鞋的脚踩灭了还冒着火星的烟头,然后深叹了口气,对我说道:“老头子前半生是个挺体面的人,后半生过得这么窝囊,跟你也脱不了干系。但他老人家的意思也很明确,不希望你参与到这恩怨里面来,十几年前的事情,早就做过了断了。即使现在还存在着些什么势力在觊觎你的,在我这儿,他们也绝对动不了你。况且,在他们眼里,你早就应该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从口袋里摸索出来一根烟,又慢慢的捋直后放入口中。
“至于你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也看你自己的意思。要我说,正常人的日子你怕是过不上了,即便你藏得再深,一但让那些人知道你还活着,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一边点上了烟,又一边说道:“我能告诉你的东西不多,很多事情,时机到了,你自然能知道。这也是老头子的意思,让我照看你一段时间,帮你做好决定。所以来我这是必然的,即使你不来,我也会把你带过来,毕竟我也算半个主脉的人,多少我会帮衬着。但离了我这里,是生是死,就不是我能管着的了。”
听完平叔的话,我脑袋里又嗡嗡的响了起来。他说这些话,其实无非想告诉我,我现在还能安然的活着,其实脱离不了爷爷的照抚,但爷爷死了,未来会怎么样,谁也保证不了。虽然十几年前的事情,让那些盯着我的人都以为我死了,但随着我从沩山出来,也很可能不知不觉中再次进入到那些人的视线里,一但再次被盯上,凭我自己,基本是无力反抗了。
平叔见我沉默,又接着说道:“路就两条,你自己选。无论你选择哪一条路,我都可以带你走上正轨,但之后怎么样,就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