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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意外发现

回城的警车里,王嘉善凝神沉思着什么,坐在后座的两个小警察还在聊刚才发生的事。

其中一个小警察探头拍拍前座靠背:“王叔,您说今天这事儿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报案的大女儿跑了?那可是她亲爹,既然报了案是不是得跟咱们回去做进一步的笔录吗?她就这么跑了,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做?我刚看了,其他的家属好像不大愿意做尸检啊,这么一来咱们很被动是不是。”

另一个小警察赶紧补充:“刚才那小女孩儿还差点让她掐死,我明明听见那女孩管她叫妈,她扑上去的时候谁想到要对亲闺女下死手呢?您说这究竟什么情况?”

“我怎么觉得这女的精神不是很正常呢?”另一位老警察嘟囔。

王嘉善沉吟了一会儿才答道:“这件事不简单。刚刚那个孩子说她妈生下自己就失踪了?也就是说,今天这娘俩是第一次见面,你们刚才谁注意到那女孩的表情了?灵堂里第一次见到自己母亲,如果是别的孩子恐怕不敢上前吧?应该是忐忑又害怕的样子才对,可是那女孩儿进来的时候就像在故意挑衅,当时她叫的那声妈好像是在证明什么,又像是好奇心驱使下的一种玩笑?!还有件事让我想不明白,报案人曾红英看到自己抛弃的亲生女儿没有任何羞愧和胆怯,反而冲上去要把孩子掐死?当时现场太乱,我好像看到她对孩子说了什么。”

“哦?”另一个年长的警察也皱起了眉头,仔细想了想说:“刚刚那孩子和你的对话我都听见了,这女孩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可是刚刚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还那么思路清晰?而且从头到尾听下来我怎么感觉这孩子也在寻找什么,但是看她的表现又是个正常女孩出于那样的环境中应该流露出的茫然无助?”

“那女孩儿的二姨也有点不对劲,如果这孩子之前提醒说自己姥爷被害她不信,那么她失踪十几年的大姐突然回来一口咬定自己父亲是被害死的,这样高度重复的预警难道还不能有说服力吗?”小警察挠了挠头皮为难的说“怎么觉得这位二姨是刻意要赶紧把自己父亲火化呢?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还有还有!刚才那个穿得跟北极熊是的老太太,那又是个什么人物?我怎么没听懂她说什么?”另一个小警察用目光巡视所有人的表情继续说道“她女儿说她是什么白家掌门是个什么意思?怎么曾红英听完那首诗就跟鬼上身一样三窜两窜就没影儿了?好家伙,我们俩这年轻力壮的竟然都追不上,你们说这两位是不是精神上都有问题?”

“这么看来,这个案子疑点确实很多,也许并不是普通的医疗事故或者谋杀那么简单,这些人恐怕都有要隐藏的秘密。”王嘉善决定了什么,回身看着几个同事命令道“先把老人遗体送到法医中心,然后咱们去一趟医院,刚才你们听到那孩子的话了,也许找到那个王东玲就能揭开关键的问题。”

“嘿!这么关键的线索要是错过可就麻烦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谁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这个关键人物?”另一个老警察抱怨。

王嘉善心里也有些不安,女孩提供线索的时间有些晚,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这对调查工作会造成很大的难度。这一家人有些不可思议,养育女孩长大的家人都极力避免老人去世的真相,或者她们是真的不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失踪小二十年的母亲却和被抛弃的女儿站在统一战线上?她们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又是谁要杀掉一个眼看就要康复出院的老人?难道真是因为遗产纠纷?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就目前的情况看,这个案子查起来会很棘手。

将近晚十点,医院门口的一辆车里,雨琪和两个舅舅躲在车里注视着医院门口出来进去的人。一辆警车停在附近,王嘉善带着几个同事下了车往医院大门走去,等他们进去之后,雨琪戴上一个棒球帽和董海山下了车,尾随警察上了贵宾病房的楼层,俩人从楼梯一路跑上来,躲在楼道安全门后观察动静,发现没人注意这才轻轻走了进去,正好电梯打开推出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身边家属众多正好挡住了他们爷俩的身形。爷俩利用病人家属在病房门口混迹其中,离他们两三步远的王嘉善他们正在和值班护士说话,同时还有一位曾宝玉住院时的主治医生守候在一旁,雨琪爷俩压了压帽檐儿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他们谈话。

“我们真的给老人做了血检,确实是心梗,没有任何毒素反应,因为是合同患者更是医院签约贵宾患者,我们还进一步做了同位素检验,真的没有任何毒素的反应。”主治医生很诚恳的解释。

王嘉善环抱双臂疑惑的问:“患者之前身体状况如何?检验报告说是因为肺部感染入院,而且很快有好转,那么这样的病人突发心梗是否合理呢?”

“嗯……这很难说。”医生像是在赞同王嘉善的推测“正常情况下这个病人现在已经可以出院了,发生这样的事虽然很遗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查了他之前的一些病例,这位病人身体状况一直不错,只是体检不是很上心,这就造成了我们不能更好地把他身体指标做系统的线性分析。不过他最后一份检验报告标注,他有轻微的心律不齐症状,可因为这是三年前的体检报告就很难说这三年中究竟有哪些恶化或者病变。如果不是这次住院,我们也不会重新系统的再次为他进行全面体检,可是检验结果并没有显示他的心律不齐症状有恶化。老年人的身体有时候很难说是真正的健康,这位患者身体机能各方面都比同龄人要强,可是突发心梗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概率小之又小,这也是我们心中大感疑惑的原因,否则也不会下血本系统调查同位素和毒素反应。因为我们也怀疑是不是患者私自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或者食物,毕竟是我们的贵宾客户,我们又是三甲医院,无论如何也还要顾及我们的社会形象您说是不是?”

“对对对,您说的很有道理。”王嘉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转而问道“根据知情人提供的线索,这里有位当天值班护士可能会提供一些情况,这位护士叫王东玲,她现在在吗?”

“谁?”医生和护士长都是一愣,一边的几个小护士交头接耳,好像有什么事情让他们突然警惕了起来。

护士长看了看医生得到确认才讷讷的说:“我们也是前天得到的消息,她在家烧炭自杀了,说是和男朋友闹纠纷被劈腿想不开就自杀了,还留了遗书,我们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挺震惊的,瞅她那个样子不是这么想不开的人啊?”

“死了?!”王嘉善和几个警察也是震惊不已。

董海山低头看了看被帽檐遮住脸的外甥女,见她一动不动,自己也只好尽量挡住她不被发现,但是刚刚的一番话让他也很震惊。

“这个王东玲平时是个怎样的人?能说说你们的看法吗?”负责记录的警员看向护士长。

护士长有点紧张的说:“工作还不错,否则也不会安排在这一层是不是?但是吧……这孩子就是有点儿浮躁,喜欢看奢侈品杂志,也很喜欢追星,这层的签约客户她格外上心,没事儿总爱冲在前面献殷勤,就这点儿毛病找人烦其他的都还行。”

一个小护士接过话头说:“她挺仗义的,出去吃饭聚餐总抢着买单不说还老张罗出去玩儿,有时候喜欢炫耀卖弄一下,不过要是说她为情自杀?这我可不信。”

“对对,她可是挺想得开的。”护士长补充“一个做梦都想嫁给有钱人的女孩儿,怎么可能殉情?那么年轻重新再找不是更好?她曾经提过现任男友还不是很理想,平时还背着她男友去参加相亲活动,这样的姑娘为了个不理想的男人自杀?这得喝多少!”

王嘉善赶紧追问:“能不能把她地址给我们提供一下儿?我们想去了解一些情况。顺便可以再让我们看一下监控吗?”

医生赶紧拿起电话拨号:“我这就给保安部打电话。”

护士长神色也有些紧张,她手抖着给一边警察递过来的本子上写下王东玲的地址,写完忐忑不安的问:“您说她的死会不会……”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小警察礼貌的笑了笑。

雨琪拽了一下大舅,俩人朝着另一侧安全通道走去,进了楼道雨琪回身说:“咱们去保安监控室,你去找小舅让他在监控室等咱们,警察还有会儿下来,咱们得赶紧制定个计划。”

董海山本想劝她放弃,可是又被她不容置疑的口气打消了念头,转身赶紧三步两步的下了楼。雨琪下了一层转身向另一层住院楼的空中通道跑去,这医院来了无数次,这条空中捷径会比警察提前五分钟到达监控室。希望那个医生不要告诉警察这个捷径,今天能不能查出是谁进了姥爷病房至关重要,不知为什么,曾红英掐住自己脖子时说的那番话令她格外在意。

王嘉善几个人出了电梯往配楼办公楼走,好不容易找到监控室,进了监控室只见这里忙成一团,一个衣着时尚梳着脏辫儿的高个儿年轻人正在和保安坐在监控视频前找着什么。

“这不是我奶奶!大哥,我奶奶是胖可没这么胖!”年轻人盯着视频急得满头大汗。

值班保安问明王嘉善一行的来意直接把他们带到年轻人旁边的一个监视屏前,随即吩咐另一个保安调取几号摄像头数据,然后退到一边让王嘉善几个人凑到跟前。

“怎么办啊?我奶奶阿兹海默症,这会儿能溜达哪儿去呢?”年轻人一把一把抹着脑门儿上的汗,可见他很紧张,擦汗的手一直在剧烈抖动。

王嘉善把注意力集中到视屏上,时间正好是雨琪离开医院的时间也就是八点半,之后快进了将近两个半小时有了发现。一个带着口罩的护士插着兜来到病房门口径直进入,显然,这个护士很清楚老人的作息时间所以有恃无恐。护士进了病房好一会儿才若无其事的重新走出来,之后快步走出病房却没有去护士台,而是走向安全通道方向。王嘉善捏住了下巴陷入思考,身边的几个小警察似乎察觉了什么,但是谁都没有注意那个躁动的年轻人正在不错眼珠的看着相同的画面。

“再往后看一看。”王嘉善命令道。

保安往后快进视频,快进三十分钟再次有了收获,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头儿出现在视频里,他出现的方向是相反方向,保安调动了对面的视频,发现老头儿是从安全通道走出来的,一直低着头也看不到长什么样子,只是看到是个光头,头顶上有一块圆形黑斑。只见这老头儿观察左右无人就迅速钻进死者病房,可是很快就夺门而出重新钻进安全通道,好像刚刚在他进去的那一分钟内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这样的反应不像是杀了人而是被突发情况吓到了。

“还有没有别的视频,查一查看他去哪儿了?”王嘉善猫下腰趴在视频前大气也不敢出。

那个保安赶紧转头征询旁边同事:“先用用你那边的电脑,我这边的范围看不到一层大厅还有楼道。”

“啊?那我奶奶怎么办啊?”樊冬被几个保安连劝带哄的让到一边等候,他表现得很不情愿却异常热心的注视着屏幕上一帧帧的画面,只见他挪挪蹭蹭的靠近,不易察觉的探过上身,刻意让握在手里的手机摄像头离视频更近一点。

监控画面显示老头从楼梯间下到二层,进了男厕所就再也没出来不说,查了其他视频信息竟然再也找不到这个老头的身影。

“哎……?”王嘉善发出一声疑惑的叹息,琢磨了一会儿命令身边的几个同事:“走,去二楼男厕所!”说完几个警察蜂拥而出。

“哎!我看见我奶奶了!”樊冬指着一帧画面扭头就往外跑。

监视器前的保安嘟囔:“看见啥了?这是好几天前的呀?这哥们儿是不是急糊涂了?”

“嗨,等他明白过来还会回来,你看他毛毛躁躁的样儿?难怪连自己奶奶都看不住。”另一个保安嗤笑着讥讽。

樊冬撒丫子往停车场跑,进了车牛喘半天说不出话,稍作平静才颤抖着把手机递给雨琪说道:“太刺激了!谍影重重6啊!”

董海山和雨琪好一阵狂笑,笑到樊冬脸色由白转红接着急了眼,爷仨的集团作战让他们得意了好半天。

王嘉善他们到了二楼男厕所,这才发现厕所南面窗外是个平台,平台连着后花园的紫藤萝花架子。

王嘉善嘿了一声,赶紧让两个年轻刑警下去看看,这才知道平台距离窗台也就多半人高,那个紫藤花架子得有年头儿了,上面攀爬的紫藤更是粗壮茂盛,两个小伙子没费什么劲就下去了。

“你俩等着,我们这就过去!”王嘉善喊了一声赶紧带着随从赶了过去。

一行人在花园聚了齐儿开始四处寻找,这才发现后花园的铁栅栏外面就是一条马路,铁栅栏上攀附着一些藤蔓植物,如果不仔细看就无法察觉藤萝掩盖的某段栅栏有个豁口,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但是看宽度的确够一个胖子挤出去。王嘉善从栅栏里钻出去左右看着马路两端心急如焚,他仔细查找每家店铺的门头和电线杆寻找摄像头的踪迹,还好,很多店铺门头都有摄像机,但是现在将近午夜店铺都关门了,整条道路除了路灯漆黑一片。

王嘉善指着一根电线杆上的摄像头吩咐两个小警察:“去查,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找到那个老头儿,我就不信一个老头儿能上天?”

年轻警员离开之后,王嘉善心里感觉一阵阵憋闷,错过了太多时间点,如果那孩子家人听了她的话就报警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明天咱俩去探访一下那孩子的二姨。”王嘉善和另一位年长的警察相视点点头。

“回家?这就回家了?”樊冬一边开车一边质问外甥女。

雨琪放大视频盯着老头辨认,漫不经心的答道:“这已经是两起谋杀案了,剩下的咱们还能做什么呢?就让警察叔叔们去查可比咱们专业,就咱们这仨人现在能干嘛?只能回家睡觉。跪了好几天,我这腿都快断了,大舅十几个小时飞回来也得休息。你……就回家打游戏呗?”

“嘿……这孩子怎么卸磨杀驴啊?”樊冬一脸不情愿的埋怨“怎么着也得查一查这老头儿吧?我怎么瞅着这老头是去找你姥爷聊天儿去了呢?”

董海山坐在后座按摩太阳穴,含混不清的说:“北京这么大你怎么查?我觉得连警察都不一定能找到他。”

“就算找到也可以说是去找病友吃宵夜!”雨琪伸了个懒腰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央告“求你了,送我和大舅回家吧?估计二姨都快急疯了,我手机有上百个未接电话,再不回去非急死了。”

樊冬一百个不乐意的噘着嘴不再说话,董海山注视着外面的街景这才意识到身在祖国,路过长安街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泪光。

曾宝珍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知道雨琪和俩舅舅在一起心里踏实了一些,现在静下来才感觉到浑身疼的厉害。大姐这些年保不齐干的是全武行的生意,出手是拳拳到肉毫不留情。不过她可是瞅着老了很多,还记得她当初也是个浓眉大眼的水灵姑娘,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今天一看,整个人就跟脱了相一样面目全非,最可怕的是她眼睛里那种癫狂和凶狠像极了某种狂暴猛兽。曾宝珍心里一阵翻滚不禁叹道:大姐,你怎么了?

“我们回来啦!”雨琪故作轻松的吆喝声。

“姐,还没睡?”董海山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曾宝珍和颜悦色的看着自己弟弟:“睡不着,你也累了吧?赶紧洗洗睡去,房间我都给你收拾好了,还跟你小时候一样。”

董海山上前抱了抱姐姐:“谢谢姐,还是回家好。”

“那这次回来还走吗?”曾宝珍打量弟弟,见他犹豫只好轻笑着说道“知道你工作忙,逗你呢!快去睡觉吧。”

董海山回头看了看雨琪做个鬼脸就回房间了,客厅里剩下的娘俩竟彼此尴尬了起来,雨琪坐在下手的沙发里低头不语,曾宝珍也在想怎么开口,毕竟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可以一语带过的。

“我妈……”雨琪瞟了眼二姨,见她眉梢一抖心里有了数,继而漫不经心的说“她掐住我脖子的时候说,我不应该还活着,她生下我那天本应该已经把我弄死了,我怎么能还活着呢?”

曾宝珍没想到她这么开门见山,一时心慌意乱竟然想不出一句整话,她觉得心口涌出一股火顶到了脑门上,整个头轰轰巨响眼前一阵眩晕。

曾宝珍定了定神颤着声说:“是……她当时想把你淹死在水盆里来的,可是你命大没死了,你姥姥恰巧下夜班赶到医院看你。进了门发现你在水盆里眼瞅就快不行了,她赶紧把你捞出来找医生才把你救回来。你妈从那儿以后就消失了,你也知道你姥爷找了她半辈子,今天遗体告别她倒出现了……真是这个家的煞星。”

“您其实知道我姥爷是被害死的吧?”雨琪似笑非笑的看向二姨淡淡的说“从一开始您就相信的是不是?”

“胡说!”曾宝珍动了气,急赤白脸的小声辩白“你没看过医院的鉴定报告吗?专业机构都找不出来的问题,你让我怎么办?难道让我寻死觅活的非要无中生有出来一个杀人犯?”

雨琪点点头:“好吧,那算了。我相信您。警察现在已经开始调查了,咱们就等消息好了,没什么事儿我去睡了。”

“嗯,是得睡了。”曾宝珍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打发了这孩子,一阵疲倦袭来也没了心思说其他的。

“嗯……”雨琪突然又问道“姥爷有四个拜把子兄弟怎么没来?”

二姨疲惫的摇摇头:“他们那岁数也都不小了,估计怕伤心所以就没来,好像记得他们以前说过,谁死了也不送殡,就当死了的那个还活着,现在他们真的遵守了约定,有时候还真羡慕他们那份洒脱。”

“有个脑门上长着一个苹果型胎记的您记得吗?”雨琪仔细想着问道“那个爷爷我今儿好像在陵园门口看见他了。”

“啊?不能够吧?”曾宝珍一愣,眨了眨眼说“他家可远着呢!你忘了小时候带你去福州,他家住在泉州那个?哦,你当时太小,确实没印象。那老爷子是台胞,改革开放第一波回来的台商,民国的时候和你姥爷打小一起干过童工和苦力,记得他本名叫柏什么森?还是就叫柏森来的?”

“哦!我记得。”雨琪笑着摆手“我记得那个爷爷,就因为他脑门上的那个胎记像个苹果所以有个外号儿叫老苹果,那我今天看见的不是他。好了,那我睡了哦!”

“快去吧!”曾宝珍低头找拖鞋,冷不防雨琪跑过来把她拦腰紧紧抱住,她感受到孩子那股子力量里蕴藏着的某种情感。

“姥爷不在了,以后我保护你。”雨琪说完撒开手三蹦两跳的回了自己卧室。

曾宝珍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一阵莫名的暖流涌遍全身,一声抽噎吓了她一跳,赶紧捂住嘴光着脚跑回卧室。进屋扑倒在床上连日来的委屈喷涌而出,父亲突然离世的打击,加上失踪多年的大姐突然跳出来闹这么一出儿,给本来就已经疲惫不堪还要强撑着一家体面的她造成难以想象的压力。外甥女刚刚那句话是孩子逞能也好,或者是这孩子真心想要表达的也好,在她听来都像是女儿对母亲的爱的表达,这爱让她满足也让她释怀了很多,这个从小被一家人呵护养育大的孩子终于有了一次正常的令人满意的情感表达。她摸索着找到床头的纸巾,擦干眼泪和鼻涕深吸了一口气,盘腿坐在床头在黑暗中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处理,大姐的突然出现带着不好的兆头,四舅妈那位大仙儿貌似的疯话在脑海中总是无法挥去,这话让她忍不住回想起当年大姐挺着大肚子突然出现在家人面前的情景。

那是个初春的深夜。一家人从沉睡中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曾宝玉和老伴儿坐在床上仔细分辨才确定是自己家的院门在响。曾宝珍当时披上衣服出了房间准备去开门却被父亲制止,她站在卧室门口有点紧张,这大半夜的是谁这么急?

“谁呀?”曾宝玉站在大门口轻声问。

“爸,是我。”外面传来的声音比敲门声还小。

曾宝玉仔细辨认那声音,突然惊呼:“红英?”

“是我,快开门!”曾红英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

曾宝玉得知失踪三年的女儿回来有些紧张,顾不上掉在地上的外衣赶上两步瑟瑟发抖的开了门,黑暗中扑进来曾红英,她好像比自己父亲更紧张,来不及站稳就转身把门关严这才虚弱的瘫坐在地上。

曾宝珍和母亲开了灯这才看清曾红英脸色煞白的坐在门口,更震惊的是她挺着的大肚子,看那个样子恐怕是要生了,娘俩呆立着一时回不过神来。

曾宝玉赶紧把大女儿扶起来,孩子手脚冰凉呼吸急促,他也来不及问什么赶紧吩咐老伴儿倒些热水给孩子擦擦。

“我不行了,快要生了,别让我生出来!”曾红英哽咽着央告。

曾宝玉心提到嗓子眼,女儿这是怎么了?挺着大肚子回来难道不是要把孩子生下来?情急之下问道:“你瞎说什么!这么大的孩子哪儿有生不下来的?你别怕,等生完孩子就好了,到时候爸爸给你养。先不说这些,咱们赶紧去医院!老伴儿你俩看着她,我去叫车,宝珍儿你准备点东西给你姐住院用。”

“啊?哦!”曾宝珍当时才二十出头早就被吓傻了,看着大姐细胳膊细腿却挺着个大肚的样子格外恐惧,嘴里应着却傻站着半天醒不过神来就觉得两腿发软跟插在烂泥里一样。

“快去呀?别傻站着!”戴淑兰把大女儿抱在怀里用热毛巾给她擦额头上的冷汗“别怕,妈在呢。”

“妈……我错了……”曾红英虚弱的嘟囔“别让我生下来,这孩子是祸害,别让我生下来。啊……不能留着呀!”她痛苦的呻吟一声赶紧咬住嘴唇不再发出声响。

曾宝珍猛地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就像当年被大姐那声惨呼惊醒时一样,那会儿一直不理解,当时大姐为什么那么害怕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而且从始至终也没有告诉家人孩子的父亲是谁,之后还要趁家人不在淹死这孩子?好像这孩子是某种恐惧的存在?今天大姐突然的再次出现,就像厄运的信使,她冲上去掐住雨琪的脖子想要再次杀死她?究竟大姐这些年去哪儿了?这次看她更憔悴,眼里那种癫狂的目光像是精神出了问题,究竟她藏着怎样的秘密要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又是什么样的遭遇又是什么样的男人让她沦落至此?当年自己太年轻了,之后帮着父母把这孩子带大也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时常在深夜听到父母在房间里的窃窃私语,那时自己沉浸在对新生儿的好奇心里根本没心思管别的,当时只觉得这是父母的事情轮不到自己操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孩子渐渐成了自己无法割舍的存在,直到今天发生了这些事,才发现往日疏忽了多少至关重要的事情?一念及此心跳不已,一股寒意袭来,难道父母亲生前各种讳莫如深是在保护这个家?自己和雨琪身处这保护中才能安然度过这些年?如今父亲的突然离世,是不是代表某些事情再也无法逃避,即将以巨大的灾难形式摧毁这个家长久以来的平安呢?她不敢再做深入的猜想只能静观其变,未来变得不可测就只能把眼前的事情一一解决清楚,先把大姐制造的遗产纠纷解决好,随后而来的警察就随他们的便,也许正好可以依靠这些警察把所有的事情查清楚?

一阵倦意袭来,曾宝珍躺倒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梦里父母往日的目光和笑容轮番浮现像是在安慰她。

王嘉善一宿没睡,凌晨调动警力开始布置任务,一组人去了王东玲的家调查死因,另一组去医院筛查住院病号里有没有嫌疑人,那老头穿的病号服很让他在意,前晚注意力全被铁栅栏的豁口引导,当时认定胖老头从这钻出去跑了,结果查了路口交通监视探头才发现没有一个人从那里钻出来?这老头难道会遁地不成?他意识到那件病号服,恨自己情急之下判断错误,赶紧带领一队人马重新回到医院查询病号里有没有这老头。然而结果更加令人懊恼,住院楼每一层每一个科室翻了个底朝天居然根本没有半个迹象表明这个老头是住院患者,敢情那身病号服是道具?!

王嘉善躺在警车里顺气,这一宿连个毛都没捞到这还是他职业生涯中第一次,看来这次遇到了高手,其次就是整个案件更坐实了谋杀的性质,这可能是唯一的收获了吧?想起那个女孩儿戚戚艾艾的小模样心里一震,这孩子家人极力促使老人火化的动因背后……会不会能挖出什么线索呢?

“收队,开车去死者家里探访一下。”王嘉善命令道。

雨琪穿着校服走出卧室,左臂上的黑箍显得很刻意,曾宝珍一早起来做了丰盛的早餐正布置到餐桌上,看到外甥女就是一愣。

“今天就去上学?我可给你请了一周的假期。”曾宝珍问。

雨琪坐到餐桌边问道:“大舅还没起?”

“早起啦!我都跑完步回来了,谁像你睡到这个点钟?”董海山穿着一身运动服从卧室走出来,看到雨琪惊讶的问“你还真是学霸体质啊?这就要去上学了吗?”

雨琪耸耸肩:“待在家里也没事做,还不如抽时间去学校办理休学,这不是又快考试了吗?学校里乱哄哄的影响我学习。”

“哦,对。”曾宝珍把粥递给爷俩,落座之后又问“正好你大舅好不容易回来,这下你也有时间陪陪他了呢。”

董海山也点头有些失望的说:“真想留下来看着你进大学校门,可是过两天又要走了,那边的工作又不能不管。”

“别闹了,我就是去学校拿考试资料,看看老师都标了哪些考试重点。”雨琪咬了口汤包含混的说“姥爷盼着我考上好大学呢!”

曾宝珍不言语了,董海山也不再说话,见他俩这样,雨琪轻松的说:“小菜一碟儿!你们就踏踏实实的吧?”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曾宝珍不耐烦的埋怨:“谁呀!不知道有门铃吗?”

“除了冬子能有谁?”董海山嘴里咬着油条去开门。

“嘿!赶上早饭了嘿!二姐,早哇?”樊冬提着大包小包闯进来,躲开哥哥的巴掌厚着脸皮挤在雨琪身边伸手就抓汤包儿。

“洗手!”曾宝珍打开弟弟的手呵斥。

樊冬无奈的应一声这才乖乖去洗手,这手洗的很敷衍,不到一秒就看他甩着手冲向餐桌狼吞虎咽起来。

曾宝珍气得直翻白眼随口挤兑:“你家没早点啊?”

樊冬嘟着嘴冲二姐坏笑:“姐你今天真漂亮。”

话音未落另外三人都打了个冷战。

雨琪喝了口黑米粥说:“正好你们待会儿陪我去学校搬行李,省得放寒假还得去一趟,回来的时候还可以陪大舅好好玩玩儿。”

董海山和樊冬连连点头,曾宝珍发觉外甥女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领悟到什么,起身去卧室拿了手机出来问:“说吧祖宗,要多少?”

“您看着给呗~?”雨琪摆出乖巧的表情。

董海山忙制止:“二姐,别给她,我这里有钱!”

“得了吧,你还得去换,现在美元兑人民币汇率低,再说你还跟我见外吗?”曾宝珍给外甥女转了五千到手机账号。

雨琪赶紧扒开手机,看到数字失望之余又摆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花完再给!”曾宝珍做个抬手要打的架势止住了雨琪进一步的情感勒索。

“抠门儿!”雨琪嘴上埋怨表情可是喜出望外,揣好手机起身一挥手“走!出去野!”

“我去换个衣服。”董海山回了卧室。

樊冬还没停止往嘴里塞食物,曾宝珍咧嘴瞧着他狼吞虎咽忍不住挤兑:“你妈平时不给你吃饭是吧?”

樊冬用力咀嚼:“您还不知道我妈那手艺?我能长这么健康还不是托了您和大姨的福?”

“要不是你嘴甜谁稀罕管你,一人赛俩人的饭量还不长肉!活脱儿一个无底洞!”曾宝珍骂着弟弟自己倒先笑得不行。

“还吃!走吧?”董海山拎起弟弟的帽兜往外拽。

樊冬赶紧抓了三个茶鸡蛋这才依依不舍的往外走,董海山抢过雨琪的双肩背包挂在肩上,雨琪顺势抱紧大舅的胳膊。

曾宝珍送到门外望着仨人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才回了屋,看着冷清的客厅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三个孩子闹腾一早上,恐怕这一天自己都得拿不起精神。

樊冬的开着自己的吉普车也不忘让外甥女把包好的茶叶蛋往自己嘴里塞,他奋力咀嚼着丝毫不在意大哥鄙夷的眼神,反而一脸傻笑的陶醉在吃饱喝足后的得意里。

董海山无奈的摇摇头探身问外甥女:“一会儿搬完行礼你有什么计划?”

“嗯……还没想好。”雨琪用湿巾擦手反问道“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一起去啊?”

董海山想了想说:“想去我妈墓地看看。”

“行!”樊冬咽了鸡蛋开始往嘴里猛灌饮料。

雨琪啧啧两声说:“你这样吃会得糖尿病知道吗?”

樊冬摇头晃脑的说:“那是老年病,我现在还长身体呢!”

董海山和雨琪毫无表情的一起哦了一声。

门铃响,刚收拾停当准备去公司的曾宝珍赶紧放下包去开门,王嘉善和几个便衣站在门口笑容可掬。

“你们?”警察来的这么快曾宝珍毫无准备。

王嘉善歉意的笑着说:“有些情况跟您了解一下儿可以吗?”

曾宝珍赶紧调整情绪往里让,进门落座,王嘉善四下打量整个居室不禁艳羡道:“您家装修的很有格调啊?是复式结构?”

“嗯。”曾宝珍礼貌回应却没有任何表达。

王嘉善干咳两声这才开始介绍昨晚的一些调查结果,曾宝珍听到那护士跳楼自杀的时候有些吃惊,看了视频之后更是脸色煞白,她的表现被王嘉善全部看在眼里,心想这个女人的反应是在情理之中,难道自己又判断错误?难道她对自己父亲的死真的一无所知?之后拿出锐化之后的胖老头截图递给曾宝珍问:“这个人您见过吗?”

曾宝珍仔细辨认一番下意识的顿了顿,看着老头儿头顶那个苹果胎记想起雨琪昨晚问过自己,可她说是偶然看到是真的吗?她心里翻来覆去的开始翻腾,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问:“这胎记我印象很深,是我父亲一个发小儿叫柏森,俩人解放前一起逃过荒要过饭就成了拜把子兄弟。后来我父亲参加了革命,而森叔据说跑去了香港,解放后我父亲去工厂做了党高官,直到八十年代初才和柏森相聚,听说他去了台湾做了很大的生意赚了很多钱,我爸下海的钱还是他投资的。怎么?他也住在那家医院?可是我们一直没见过他呀?”

“哦?一次也没在医院见过?”王嘉善再次试探。

曾宝珍目光仍然在那张照片上摇着头说:“没见过,我爸那层就那么几个病人,平时白天也有串门找我爸下棋的,可就是从来没见过他,刚才我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医院见过的病人都没印象。不过,就算谁害我爸他都不会,小时候我爸救过他,用他自己的话,没我爸就没有他现在的一切。”

“您知道他的住址吗?”一个警员问道。

曾宝珍想了一下说:“还真没有,他们老哥俩从不通信,每次都是直接到我家来,要么就是去单位吃吃喝喝。他台湾的地址大概是台北哪儿?但是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我们一直说想去,可是一直都没能去成。因为忙生意,我妈后来又病了,这就更没时间了。我算了一下,森叔儿也得有几年没来我家了,可是……怎么会……?”

王嘉善有些失望,收起手机沉吟少倾才继续问道:“您父亲生前有什么仇人?或者说有过节的人?”

曾宝珍睁大眼睛茫然道:“他一个工人能有什么仇人?”

“据我们了解,您父亲八十年代中期下海经营餐饮,这期间有没有和竞争对手发生矛盾的事情?”一个年轻警官问。

曾宝珍嗤笑道:“我爸那个人心大能容人,开饭馆也靠的是物美价廉积累的口碑,竞争更谈不上,我爸人好又交游广阔,他本来就是热心肠儿逮谁有困难都要上去拉一把,这些年生意伙伴不少但很少听说背后骂我爸爸的。再说,北京那么多餐饮机构都是各显神通罢了,主要还是看经营者自身的能力和口碑。如果我们坑人害人,这餐饮圈子就这么大,还能容我们发展壮大到现在十几家连锁店的程度吗?估计早就连顾客都放弃我们了。您说是不是?有时间你们亲自去品尝一下就知道了,所有的菜系可都是我爸亲口尝回来的,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她说着从包里拿出几张贵宾卡递给警察人手一张。

王嘉善接过贵宾卡仔细端详:“惜福楼?好名字。看来您父亲是个很重情义的人。”

“还行吧,他也是靠着这点情义才扎扎实实的把生意做起来的,其实和受的苦和累相比,在他眼里没什么比家人和朋友更重要。”曾宝珍提起父亲流露出一缕温情。

王嘉善放下贵宾卡接着问道:“您对您大姐怎么看?”

“她?”曾宝珍不自觉的压了压心里的气说“没什么看法,就觉得她自私,消失那么多年跑回来闹得全家乌烟瘴气。为什么不先跟家里打个招呼呢?就算我爸的死因有问题也用不着直接报警吧?再说,我爸留下的遗嘱已经很清晰的表明把财产都留给自己孙女,她抛弃了自己女儿不说,一天养育和赡养义务都没尽到,居然还有脸把我们孩子告上法庭?真是!我情商低可能理解不了。”

“您说您大姐消失?”王嘉善试探的问“您的意思是离家出走还是某些另外的因素?”

曾宝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怎么说呢?准确的讲应该算是离家出走吧?但是很早以前就应该有预兆,小时候我爸在那个年代受到了一些冲击,搞得家里差点妻离子散,要不是我妈咬牙顶住也不会有我们现在的日子。有一段时间生活很苦,人心就是这样,我姐那会儿对我爸有很大的怨气,就羡慕别人的爸爸有权有钱。之后八十年代末改革开放初期又开始羡慕人家出国捞金,可她没学历又没什么其他的技能,家里人都劝她打消这个心思,这也让她沉寂了一段时间,谁承想突然就有一天这人彻底没影儿了。后来我们猜是她找到出国的门路偷摸儿跑了,我妈就因为这个还生了场大病,我爸气得好几天不说话就在墙角蹲着望天儿。好一阵子才认了这件事,隔了一年柏森叔叔和我爸重逢,聚会的时候我妈大哭了一场,说是柏森要是早点来就好了,闺女想出去也能有个可靠的人带着。你们可不知道,那会儿我就恨死她了知道吗?我从没见我爸妈这么伤心过。”

“哦……那么您家女儿……”王嘉善注意着曾宝珍的脸色试探着进一步问道“那天您大姐很显然是要伤害那孩子,是不是?”

曾宝珍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提起孩子的事情,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才缓慢答道:“这孩子命苦赶上这么个妈,她十几年前大半夜突然跑回来,当时大着肚子瘦得跟柴禾棒儿一样,进门儿就生孩子,生完孩子就又跑了,当时还差点把孩子按在水盆里淹死!这混蛋!”她哽咽着说了一半停住,强忍着才把眼泪咽回去。

“您知道原因吗?”王嘉善递过纸巾盒问道。

曾宝珍折起纸巾沾了沾妆容精细的眼角:“说了就好了!就因为什么都没说才更让人生气!如果不是我妈下班早赶到医院,恐怕孩子早就没了,你说这人怎么变得这么没人性?甭管孩子她爸做了什么缺德事,也不能把自己亲骨肉害死吧?那可是条生命啊!”

几个警察都有些动容,想起那晚那个女孩的乖巧模样也跟着心疼了好一会儿,虽然自己的职业就是和各种犯罪分子打交道,也见过非人的残忍,可听到这样的母亲加害亲生骨肉却仍然无法接受。

“孩子当时营养不良,救回来哼哼那几声让人心都碎了,可是我们闺女从小就乖,不哭不闹的可懂事了。”曾宝珍谈到孩子露出温柔的笑容,像是炫耀一样的继续说道“我闺女打小就没尿过炕,连开裆裤都没穿过,从满地会跑就知道不让大人操心,上了学更是省心,从学前班就学得比别的孩子快,小学三年都是三好学生,之后还跳级保送到重点中学,中学才上了不到半年我们孩子就已经把初三的课本啃明白了,学校要保送去重点高中。我爸当时怕孩子过早的去高中会被大孩子欺负,而且男女混杂的学校更是容易早恋或者被欺负,那男孩子犯起坏来还能好?后来我们就把孩子送去了一个资质很高的私立女校,一帮女孩子更让人省心您说是不是?我爸让这孩子悠着劲儿,既然课本儿都会也不能骄傲,慢慢的给自己时间长大会更好一点。可谁承想,我们闺女从去了那学校就年年拿第一,打小少年宫组织的奥数比赛就更是回回拿第一。这让我们大人得是多省心,就算她去玩些自己喜欢的我们都懒得管,就算玩儿的再疯,到了考试还是门门儿满分。唉!这可能是老天爷对我们的补偿吧?我爸我妈因为这个孙子也是天天咧着嘴得意的不得了,渐渐的我们就把她妈的事情忘了,孩子不问我们也不说,可她这么聪明又怎么能猜不到?不过,这不还有我守着她呢么?只要孩子好,我做什么都愿意。”

几位刑警也跟着赞美了几句为曾宝珍感到庆幸,王嘉善感慨道:“这孩子真是难得的天才,现在谁家父母不得跟孩子学习着急?您老家儿能得这么一宝也是种安慰。那么,您大姐这期间都没露面?”

“哼!”曾宝珍冷哼着摇了摇头,接着负气说道:“这不昨天刚露面吗?你们看看她干的什么事儿?!”

王嘉善沉声问:“那她怎么知道您父亲去世的隐情呢?”

曾宝珍一时语塞,叹了口气才厌厌的说:“这就请你们帮查查,有了结果跟我说一声,她这神出鬼没的您觉得我能知道吗?”

“好吧。”王嘉善几人起身,告辞之前又问“您家姐仨吧?怎么没听您提过自己小妹妹?”

曾宝珍大大的翻了个白眼随即冷笑:“我们家三爷听说遗产都归孙女就和我们断绝关系了不是?葬礼都没出现也是够可以的。”

“哦?”王嘉善重新落座带着歉意问道“我也知道这属于您的家事不该过问,但是您父亲的突发死亡有很多疑点,我们办案就需要更多的细节和线索,还希望您能给我们说一说更多与死者有关的联系。”

“我们家老三其实挺命苦的。”曾宝珍苦笑着叹气说“刚才说了,我爸那年代受到了些冲击蹲了十年冤狱,我妈当时刚生了老三又被严管着,天天忙着学习班又得忙着被游街。当时的苦只有我和我姐充分的体会到了,我妈那会儿怕老三养不活就把她送到了我爸四弟家,他没孩子老婆不能生育,当时都觉得这样最好,如果度了这个劫难他们愿意还那就还是我们家人,如果人家有了感情那就算过继给了自己亲弟弟不是?可是……。”

“可是?”一个小刑警顺嘴问道。

曾宝珍咬了咬牙:“我爸回来的时候知道我妈迫于无奈把老三送了人,老两口劫后余生就打算去看看,结果……我们一家子去了之后才发现,我那位四婶儿把老三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四爹窝囊惧内也不敢管,他老婆就让孩子住猪圈,天天打不说,那种残忍更是难以想象。”

王嘉善问:“对不起能详细说一下吗?”

“一个几岁的孩子,火钩子打弯再打直是什么概念?”曾宝珍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说“想想都难受,不想提了,总之,我爸我妈给气的差点和他们两口子拼命。最后还是忍了,带了老三回了家,她那会儿一身虱子浑身伤疤,一个孩子受了那么多虐待心灵不扭曲才怪。后来怎么补偿怎么找补都来不及了,雨琪的落生也给了她一些刺激,老早就和父母貌合神离了,更别提和我这个姐姐了。爸妈活着的时候给她预备了一份丰厚的彩礼,她结婚的时候那个风光,可这样也不能让她满足。她就像是被毒喂大的,整个人都拧巴,看不得别人好也接受不了别人的爱。有一回因为我爸给雨琪买了个苹果电脑作为告别奥数比赛的奖励,她就看着来气,晚上找茬儿打了我们雨琪一个嘴巴。我爸急眼了,把她轰了出去,我妈当时身体不好又心疼孙子加上生气就住院了,那一病谁知道就是永别啊?这可能是我们之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原因吧?家家儿有本难念的经,心里的毒谁也治不了,我们就当是命里该着上辈子欠她的完事儿!”

王嘉善嗯了一声问道:“您妹妹地址能告诉我们吗?我们想顺便去走访一下。您也知道遗产纠纷中……难免……”

“您觉得是老三害死我爸?”曾宝珍连连摆手“不能够,她可没那个胆子,她就算爱财如命,可生来胆小,打雷都能吓得尿炕。街上打架她都能一路狂奔回家盖上被子哆嗦,这真不是我瞧不起她,我家老三也就敢欺负比她弱小的人,真遇到横的当时就能吓撅过去。”

“那我们去也许会很容易配合我们工作不是么?”王嘉善笑道。

曾宝珍噗嗤也笑出声说:“她得把银行密码都撂给你们。”说着她取出便签纸写了地址递给王嘉善。

王嘉善接过地址递给同事,接着问道:“您目前是单身?我看从始至终都是您一个人主持家事?”

“嗐,离了。”曾宝珍也不避讳大方的说道“当初结过婚,后来我不能生育就离了,他当时不愿意,可我不能耽误人家是不是?这不现在也挺好?好歹我还有雨琪陪着。”

几个警察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曾宝珍的美和内在此时看来格外动人,在男人眼里又怎么能不佩服这样的女人呢?

“感谢您的配合,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那我们就告辞了。”王嘉善带着几个刑警往外走。

曾宝珍往外送的时候请求道:“您要是查到什么结果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儿?虽然我也怀疑我爸的死因,但是医院做了那么多工作,我爸也快八十的人了,谁能说得准会有什么意外呢?加上我们又不是学医的哪儿知道这里面还有那么多的事儿?”

听她这么说,王嘉善转身点点头保证道:“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结果。”

“还有……”曾宝珍再次请求道:“你们别去找我闺女,她快高考了,我不希望为了家里的这些恩怨耽误了她的前程。父母没得选赶上什么是什么,可是咱没必要让孩子为了大人的错误付出代价。”

“您说的对。我们一定不干扰孩子,我儿子明年也要考大学,我知道您的苦衷放心吧。”王嘉善说完进了电梯。

曾宝珍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只要保护好孩子就行,自己就算付出多大代价都无所谓。

回程路上王嘉善分配了任务,一组调查柏森去向,虽然线索不多但是知道了名字和身份查起来没难度。他自己带队去曾宝珍三妹家里探访一下,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小妹妹和大姐之间有某种共识,但是仔细品味又觉得这个大姐恐怕和她父亲的死没有关系,至于财产纠纷更是毫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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