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升腾起的一抹红驱散了紧裹在山林中的迷雾。
万与鼠后紧紧地抱在一起相拥而眠。
接连的恐惧、紧张和奔波使得两人都疲惫不堪。隔了几米远的两人在熟睡后,不知不觉地滚在了一起。两人又在寒冷的深夜中本能地相拥取暖。
鼠后在微微的晨风中睁开了眼。她感觉到了怀中的万,一惊之后立即恢复常态。
母性的本能让她没有推开万,而是把他继续揽在了自己的怀中,用衣袖替万挡住偶尔掠过的凉风。
万的双眼也眯开了一道缝,他不太情愿地醒了过来。
很久没有这样温暖的感觉,像躺在母亲的怀里一样,浑身暖洋洋的。
万沉浸在这种美好的感觉中,不愿意再睁开眼。除了感觉到温暖之外,他也懒得去想什么了。
一直以来的战争以及逃跑、奔波中的惊吓,使得他每天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这种难得的温暖也许可能转瞬即失,哪怕是动一动身躯,眨一下眼,想一下别的。
这种深深的依赖在万浅浅的意识里停顿了。
一个醒了继续装睡,一个醒了不愿意睁开眼睛,万和鼠后就这样保持着自己的睡姿。
可是山林里已经醒来的其他动物越来越多了。
小鸟由远而近的唧唧喳喳叫着,不断提醒着万和鼠后,白天已经来临,太阳即将升起。
眼睛不睁开可以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可清醒后的呼吸却可以嗅到周边的所有味道。
鼠类对味道的感觉和人类相去甚远,醒来的万在片刻的沉浸中回过神来。顺着鼠后的味道,他看到了鼠后毛茸茸的手臂,猛然挣脱鼠后的拥抱,连滚带爬地跑向一边。
鼠后与万相互紧张地望着。
鼠后的脸上随即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她也很惊讶自己能与人类走得如此之近,面对这个猴人的孩子,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完全没有了戒备,没有了仇视,没有了血腥。
她理解这个猴人孩子的紧张情绪。
她想缓解这种紧张,以一个母亲的名义。
万所做的一切都是本能。
寒冷的山林之夜感受母性的温暖。
鼠人与人类的不共戴天世代相传,相互屠杀更像是天经地义的传统。与这样的人在一起,本身就是非常危险的,更何况躺在这样的人怀里睡觉。
也许,她随时都可能把他当做一顿丰盛地早餐。
万没有想得这么具体,这都是潜意识中的东西,他自己是感觉不到的。
在看到鼠后脸上的笑容后,万才有所放松。但他的第一反应还是转头寻找昨天握在手里的那把刀,睡着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刀仍然静静地躺在昨天晚上万瑟瑟发抖中睡着后的地方。
万迅速跑过去把它捡了起来,紧紧地抓在手中。
与昨天不同的是,刀不再指向前方,而是垂向了地面。
万看向了鼠后,见鼠后还是面露笑容地看着他,万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而万的笑容里却满是羞涩,那是因为刚才把鼠后当做了自己的母亲而表露出来的不好意思。
鼠后也很明白,拿刀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本能,面前这个可爱的人类小孩子也是一样的。
她知道这个小孩已没有恶意。
于是她也上前捡起了自己的刀,举起来向万晃动了一下。
万也举起刀向着鼠后在空中挥舞了下,两人同时露出了无声的笑脸。
阳光照射进了山林,塞满了每一个缝隙。
鼠后用刀在树根下不停地挖着,刨出一块块肥嫩粗壮的茎根。
她用手拨拉掉茎根上的泥土,又用衣袖使劲擦拭干净,张嘴咬了一口,边嚼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茎根递给万。
“嗯、嗯、嗯。”
万迟疑地接过茎根,看着鼠后。他没有动。
他在犹豫,吃还是不吃。
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可眼前这个东西刚从地下挖出来,脏兮兮的,又是敌人给的,潜意识里有种力量在抗拒着。
可这种抗拒闪过之后,另一种力量又占据了万的整个念头,饿!
“嗯、嗯,吃吧!”鼠后看万在犹豫,又催道。
万轻轻地咬了口,茎根的生味呛得他赶紧吐了出来。
看着万的难受样,鼠后笑了
“对!就这样吃!吃了你才有劲走路。这东西我们很习惯这样吃。听说你们猴人是用火烧了来吃的,可是我不会用火,但这样也是可以吃的。吃吧,吃几口就习惯了。”
鼠后说着,又拿起个茎根,稍做擦拭就咬了一大口,香香地嚼着,给万做着示范。
万看着鼠后吃得那么香,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又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茎根。
鼠后又咬了几口,向万举了举手中剩下的茎根。
万看着鼠后的一举一动,终于把茎根放到了嘴边。
随着鼠后又一口咬下茎根,万也咬了一大口,在嘴里慢慢地嚼了起来。
鼠后开心地笑了。
饥饿战胜了一切。
万邹着眉头把嘴里的茎根咽进了肚里。顾不上茎根脏还是不脏,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
看着万可以吃下这样的东西,鼠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知道,如果再不吃东西的话,今天的万肯定无法跟随他继续赶路了,甚至会饿死在这茫茫山林之中。
已经有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万还是个小孩,他自己不会独自在山林里觅食,就算躲过了凶猛的野兽及各种敌人,也会被活活饿死的。
鼠人与猴人终究不是同族、同类,鼠后也不能一直带着他,必须要教会他生存的方法,然后让他自己寻找同类。
鼠后这样想着。
孩子是最能感觉到母性的信息,对于鼠后的好,万开始接受了。
他来到了鼠后的身边,跪在地上也挖起了茎根。
鼠后与万把吃剩下的茎根带在身上继续上路。
一路上两人虽没说什么话,眼神的交流却没停止过。
从前面的保持一定距离到如影随形,再到爬山拉手相助,默契得就像家人。
原始的山林里是没有路的。
在密集的根藤灌木中穿行非常的艰难。
鼠后在前面用刀砍出一点道,就回身把万紧拉在身边前进一步。
没走多远两人的衣服已经被扯拉划破成缕缕的碎片。
翻过山梁来到了谷地,远远地鼠后就发现了谷地里遍地横七竖八地尸体。
她本能地藏在了暗处,招呼万也藏在了自己身边。
这是一个刚散去没多久的战场,许多的熊人和狼人尸体上还冒着热气。
鼠后很担心,既然这有战场,说明附近就有他们的人。遇到哪一拨,鼠后和万都将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左右权衡后,鼠后决定带着万赶紧离开这片山谷。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四周张望着,许久才选定了一个可以走的方向,拉着万猫着腰借着灌木丛的掩护离开。
万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紧跟着鼠后,握刀的手都冒出了汗。他虽然年龄不大,可已经见过很多残酷的战争场面。
那都是周围充满了自己人的情况下,许多人都在保护他,鲜血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可这次却不同,自被绑架后到现在,他几乎是一直独自承担着周围的血腥,不断地受到惊吓。
再见到这样的撕杀场面又开始胆小起来。
鼠后与万不一会就哧溜到了的山谷的另一侧。
不远处的灌木丛突然晃动起来,吓得他们赶紧爬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晃动的灌木丛好象与鼠后和万一起停了下来,许久没有了动静。
鼠后示意万在原地待着,她自己到前面看看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