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北门还没失守的情况下，这些妖魔是从哪进来的呢？”赵羽声和赵清谈将王一行背到结界后，暂作休息，等候王一行恢复过来。
旁边杜鹃正喂王一行服下回元丹，听见赵羽声小声嘀咕，也把目光投向赵清谈，像是个等待玩具的小学生。
赵清谈略思忖：“老师他们不至于防不住刚成塔不久的妖魔，既然北门没有其他消息传来，至少足以说明妖魔不是光明正大地突破他们的防守进来的，最有可能的应该是——”
“是什么？！”
他们身边忽然多了许多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赵清谈微眯起眼睛，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是通天境的大妖送进来的。”
他说这话时，远处北门的方向，像是为了表彰他回答正确一般，一道粗壮的血光直冲云霄，无形的威压迅速逸散，结界一阵摇晃，正于其中歇息的居民纷纷吐出一大口鲜血。
“哈哈哈，陈玄礼，你没想到吧，我们这次亲自来了。”众人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充斥着恶意，直让人联想到夜晚闭眼后最为恐惧的事物，像一枚布满诅咒的缝衣针，在每个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细细密密的穿针引线，织成一张无名的梦魇。
赵清谈从刚才开始，嘴里就一直念叨着什么，他双眼失去神采，忽的站了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出结界。
“？！”
赵羽声一时间懵住，他拼命喊着赵清谈的名字边站起来，追着赵清谈临近结界边界时，却停了下来。
他挣扎了一会，一跺脚，还是追了出去，抓住赵清谈手腕，又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赵清谈看着他，却不像是被什么给迷住了，他定定地说：“我必须去，这或许是最后一面了。”
赵清谈脑海里疯狂刷着问号，心说你说这个谁懂啊？
他放开抓着赵清谈的手，仰起头，两人的目光相交：“你想好了吗，那边是通天境的大妖，虽然我对境界这些其实没有特别鲜明的认识，但是我至少知道，你过去了，有很可能保不住性命。”
赵清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赵羽声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朝结界缓缓走去。
“可要活着回来啊。”
他的低语消散在阳光中。
盘锦城，北门。
从前森严的北门，如今一眼望过去，满地的尸体汇成了一片深蓝色与血红色交织的海洋。
赵清谈躲在某个离得很近的角落里，抬头凝望。
妖魔这次显然是存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仅此刻出现在北门的就不下十个疑似通天境的大妖，他们的身姿全然不似先前所见的妖魔，皆化为人形，顶着各种略显杀马特的头发，发色各异。
之前首先说话的，应该就是浮在所有大妖之前的，一头火一样的长发直垂到脚踝，身上只是很简单的披了一件分不清材质的黑色袍子，袒胸露乳，嘴角浮着一丝恶劣的笑容。
“废话少说，今天不踏过我的尸体，你们休想进去。”
陈院长站在地上，轻轻抬眼，语气平淡。
那只红发大妖冷笑一声，换成了种很油腻的说话方式：“别这样嘛，说来，我们其实没有全聚在这里，本来是约好包抄你们的，看来是被谁拦下了啊，让我猜猜，是不是你们人族那个，年轻一代最厉害的，诶是谁来着，哦，段—秋—雨？”
陈院长不语。
“哎呀，看来是呢？那么我是怎么知道的呢？怎么知道的呢？”
像是一场滑稽的益智问答，参赛者并不遵循节目的规则，始终闭口不发。
“会不会，是那个家伙告诉我的呢？哎呀，好像我记得他说味道很好啊，真不愧是人族的天才，还真得替它感谢你们的细心培养呢！”
红发大妖恶劣地笑着，一偏头，避开了直冲它而来的破风长剑。
一个壮硕的人影登时暴起，手一招，那柄宝蓝色的长剑又回到他右手，斜斜的自上而下斩出一剑。
红发大妖身后，一只身着绣有繁复花纹的大妖出手了，他上前一步，右手一把纸扇对着斩来的剑势轻飘飘的一扇，空气中响起金戈相撞的爆鸣声，火花迸溅，这一剑竟是就这样被化解了。
“我说你们人族，就是不喜欢好好说话是吧？”红发大妖面色一沉，手指向前方一点，抵住了一枚飞快自转的银针，接着一弹指，那银针以更快的速度又飞了回去，直指一位站在北门一侧的身着冰蓝色长裙的妇人。
“话是对人说的，你算什么东西，配吗？”那妇人冷冷说道，一扬手，那枚飞射过来的银针顿时碎作粉尘，飘散在空中。
“你这不是挺会说话的，不过晚了些，今天过后，就没有人族了。”
红发大妖话音刚落，身后一众大妖纷纷身影一闪，各自捏着杀招，直取陈院长等人后心。
场面顿时乱了，所有人与妖魔扭打在一起，通天境之间互相缠斗，不时往旁边丢一记法术诛杀敌方低境界的，各色的光华瞬间绽放，其中声势最为浩大的当属陈院长与红发大妖之间的战斗。
陈院长第一时间祭出一副山水画，在画背后猛打一掌，那画上墨色开始流淌，像是播电影一样，画面自己不断发生改变，时而两人饮酒，时而月下泊舟，时而孤山寒寺，时而市井街头。随着画的变化，剑仙醉酒乘风而来、僧人诵经佛光大盛，一个个的身影自山水画中款款而出，挡住红发大妖的去路。
“今天我就毁了你的本命法宝！”红发大妖大笑道，拔下自己一根头发，向前方一丢，磅礴的流水声转瞬而至，一条宽阔的血色长河的虚影占据了大半个天空，它仰天长啸，那血河便开始奔腾，垂落，像是天空落下的瀑布。
明明只是虚影，但当血河的虚影碰到那些墨色的身影时，那一个个身影却诡异的开始溶化，血光侵染，渐渐湮没诵经的僧人。陈院长冷喝一声，那山水画边缘亮起金线，更多的身影从画中走出，挥剑、斩刀、吹笛、船夫的桨划来漫天的墨点，渐渐的，血河再不能溶化那些身影，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这不止指的是陈院长与红发大妖之间，此刻整个北门战场都处在一种奇异的僵持状态下。
但平衡总有打破之时，双方都在等这个时机。
“呃啊！”
不幸的，这个裂口产生自盘锦城这一方，一个手持长棍的壮汉吐出一口血，摔在地上。
他对面的那只大妖裂开一抹狞笑，人手化成巨大的爪子，直击壮汉的心口。
也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飘下翠绿的竹叶，绿油油的，却形单影只、随风飘零，是谁不经意间洒下漫天的哀伤。
一柄翠绿的竹剑破空而至，只一击就击退了扑上来的大妖。一个身着淡紫色长裙的少女，长发飘然，从空中缓缓落下。
她瞥了眼面前的大妖，紫色的瞳孔中满是平静。
“滚。”
她的声音听起来过于清冷，像万年不化的寒冰。
某个角落里，赵清谈望着突然出现的身影，咬紧了嘴唇，双眼不自觉盈满了泪水。
她终究还是被遗忘在黑夜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