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徐徐,树影摇晃,微风吹过,树叶声沙沙作响,天边如墨的云彩晚霞不知何时已消失殆尽,像一块黑幕布,遮住了明亮的天空。
榆温一中三年级14班
语文晚自习,教室里没有老师。欲眠半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地阅读卷子上的文言文,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像极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球。
班里的纪律实在是算不上好,吵闹声此起彼伏,纪律委员也懒得管,任由他们为非作歹,这就使得他们越发肆无忌惮。
身体加上精神的双重折磨,欲眠默默叹了一口气,没有心思再做卷子,索性直接把脸埋进臂窝中小憩。
风起,刮落一地枯叶。靠窗那排看得清清楚楚,许是因为自己的名字中带有“木”字,温桉惋惜了好一阵,转眸,却只能瞥见同桌的后脑勺。
讶异片刻,她咬了下唇,小声喊了声:“眠眠。”
软软糯糯的声线在耳畔陡然响起,欲眠还未完全睡熟,厚重的棉袄衬得她愈发小巧,迷迷糊糊地说:“怎么了?”
温桉见她蔫巴巴的,似乎浑身乏力,说话时且带着浓重的鼻音,皱了下眉头,不免有些担心。
最近正值换季,更何况还是一下子从炎热的夏季转入凉爽的秋季,温度差别极大,是最容易患上感冒之时。
“啊湫。”忽然,身旁人打了个喷嚏,使得温桉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她侧过头,一张小脸严肃得可爱,一字一句地道:
“不要做一换季就感冒的小笨蛋!”
窗帘被风吹起,像是在附和着女孩铿锵有力的一句话,伴随着淡淡花草的清香,很容易就惊扰了欲眠的瞌睡虫,她不得不抬眸。
温桉的一双眸子闪着微光,唇瓣水润光泽,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凶巴巴的。话语声极轻,却异常坚定。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单纯,骨子里透着干净。
“听到没小笨蛋?”温桉撅了撅嘴,五官灵动,看似不高兴地补充了句。
窗外夜色渐浓,欲眠的不耐烦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弯了弯唇,音色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听到啦!”
两个小姑娘都没注意到另一边离她们愈来愈近的肖淮安,他见温桉余光里似乎朝他这处看齐,遂眯了眯眼,笑得肆意,“自己都没丢掉小笨蛋的包袱?还说别人?嗯?小笨蛋?”
语调尾音上扬,挑着眉的痞笑模样衬得他整个人越发懒洋洋。
温桉眼眸里似含着水光,侧过脸,认真地说:“我比你聪明。”
“所以你不能叫我笨蛋。”
肖淮安啧了一声,眉眼有些不耐,但仍死皮赖脸地凑近了些:“那不然你叫我笨蛋啊?姐姐?”
“…”温桉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可是我们年龄一样大诶,所以你不能叫我姐姐的。”
“……”
小姑娘侧着头,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小声说着话,眼中映着柔和的灯光。
听见这样的对话,欲眠有些想笑,继而轻咳了声,坐直身子,问温桉:“是不是快到期中考了啊?”
对方将脸转过来,刚想开口,身旁男生语气淡淡,抢先为欲眠解了惑,“这都不知道?下周一,考三天,不分班。”
话音未落,周围正吵闹的人群突然诡异般地安静下来,沉默地互相对望,眼里的惊奇藏不住。
肖、肖淮安?
他竟然记得考试日期?
欲眠听后,隐隐觉得这话冷冰冰的,于是毫不客气地朝他挑眉假笑:“您知道您了不起呗。”颇有种针锋相对的意味。
这边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一时间没人说话,温桉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道:“你俩是互相看对眼了吗?”
这么深情款款(?)地看着对方。
下课铃声响。
“桉桉!”
“蠢货。”
两人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导致两个人关系突然复杂化的罪魁祸首温桉疑惑抬头,一时竟不知先回应谁。
欲眠和肖淮安互相看了一眼,随即冷哼了一声移开视线。
看对眼个屁,明明是哪看哪不顺眼。
*
月亮出来了,梧桐叶落,昏黄的光晕和路边的梧桐树把影子拉得很长,欲眠把半个头靠在温桉肩上,吸了吸鼻子,无精打采:“我好难受。”
温桉放缓脚步,叹了口气,任由她靠着自己,嘴上却开始了理论教育:“感冒的大部分原因来源于你衣服穿少了,吹了凉风,亦或者是晚上没好好盖被子。所以你得乖乖吃药,盖好…”
耳边的喋喋不休此时并不使欲眠感到烦躁,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倒生出了几分温暖。她满不在意地道:“估计明天感冒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
“不行!万一越来越严重怎么办?”
柔和的灯光淡淡笼罩着她们,欲眠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肖淮安怎么知道考试时间的?”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温桉不解她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乖乖回答:
“这几天他一直找我复习,说是要为了准备考试,结果我一问,他连什么时候考试都不知道,然后我就告诉他啦。”
“哦…”刚发出单个音节,欲眠忽然吸进一口空气,猛烈地咳嗽起来。温桉轻轻配合着拍她的背,待嗓子难受的劲过去后,欲眠长叹一口气。
她苦着小脸,慢慢平缓呼吸,“今天数学课的时候吓死我了,风吹进教室里,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结果花老师朝我这看了好几眼,我硬生生把咳嗽给憋回去了。”
温桉“诶”了一下,“对对对。花老师那眼神能杀死人,估计是以为你在故意扰乱课堂纪律。”
夜风瑟瑟,月光洒在柏油路上,马路上充满着浓浓的欢声笑语。温桉低头,追着自己的影子跑,觉得分外好玩。
“这么大了还玩踩影子,幼不幼稚啊?”轻声的调侃在温桉耳边响起,伴随着阵阵风,她狡黠地眨眨眼,突然毫无预料地向前一步,踩住了欲眠那团小小的影子。
“诶诶诶?你别踩我!”女孩往后退了几步,躲避温桉的靠近,声音略带急切。
温桉抬首,眼眸明亮,学着她的样子道:“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踩影子,幼不幼稚呀?”其中沾染着几分笑意。
许久没听见欲眠的回应,温桉抿了下唇,回头,见原本应跟在身后的欲眠已消失不见,又往四处看了看,才寻到她的踪影。
她正和一个男人一齐站在路的另一头。寒意渐重,冷风袭人,到了岔路口,温桉朝欲眠招手,大声喊着:“眠眠再见!”
夜色渐深,欲眠听见温桉的告别,笑了下,回以她同样的话语:“桉桉再见!”
…
欲眠灵巧躲避着温桉,唇角上扬,满脸喜悦,忽的撞到一个人。
柔软的触感,鼻尖充溢着熟悉的柠檬香,低沉好听的嗓音围绕在欲眠耳畔,含着些许笑意:
“小祖宗,走路小心点。”
下次碰巧撞到的人可就不一定是我了。
星星点点的笑意到达眼底,欲眠惊喜抬头,声音沾染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哥哥!”
满眸的温柔像要藏不住,为看清小家伙的面貌,榭星醉不得不低头,语气宠溺又无奈:“小朋友,你怎么这么矮啊?”
不过没关系。
我弯腰就好。
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因子都在控诉榭星醉,欲眠佯装不满地嘟起嘴,“什么意思嘛?人有所短,寸有所长。难道你以前没有听过山羊和长颈鹿的故事吗?!”
“没事有我。”榭星醉眸中笑意盛放,温柔得一塌糊涂,嗓音缱绻柔和:“家里也需要一个矮小的。”
高个子配小个子,天造地设。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温柔直白,欲眠整个人尽数溺入他的眸中,以至于忽视了他说的话。
凉意袭人,欲眠忽然发觉自己还在榭星醉怀中,窘迫地起身,都忘了问他的后半句话是什么。
想必她若是听到了,又会害羞地四处张望,面上却只是随意附和两句来欲盖弥彰。
嗯,微微粉红的耳垂一定会出卖掉内心处真实的悸动。
在喜欢这件简单而美好的事情中,任何人都是平等的,会因为心上人和自己多说了一句话而欢呼雀跃;会因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而感叹缘分不浅;会因为对方说过某句带有歧义的话而脸红心跳。
而我们的欲眠小朋友,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