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多月,可真到了重逢的时候,许识却感觉像是分别了半辈子那么久,连滚带爬奔到溪儿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各种口齿不清语无伦次:“溪儿……你怎么也来了……你……还好吗……你看你,又瘦了……”
溪儿眼眶湿润:“溪儿……一切都好,多亏娘子和无情官人,才能……才能……”
喜极而泣的溪儿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抬头望着许识,仿佛是要把眼前的人看进眼睛里再也拔不出来一样,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这一刻,许识的一切理性和克制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再也顾不上旁人,一把将溪儿拦腰抱起,自己的嘴重重印上了她柔软的双唇,好久没有分开……
这一下子把周围人惊得目瞪口呆,无情下巴壳子都差点掉地上,旁边士兵们也嬉皮笑脸交头接耳:
“这样也行?要说还是咱尿王爷会玩儿,待回去了我也跟我家婆娘试试……”隐隐地好像听到有人在说。
溪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扭着身子“呜呜呜”地挣扎,哪知越挣扎许识抱得越紧,干脆也豁出去了,眼睛一闭,红着脸勾住许识的脖子,沉醉在忘我的热情中……
翠儿倒是那万年不变的微笑,不知在想些什么,赵霖鸾却有些尴尬了,一方面看到许识和溪儿的感情这么好,打心底里高兴,但另一方面——按照“江湖传言”,自己才是被许识救回来后“一见倾心”的“正室”,结果这货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扔着自己不管,跟丫鬟干柴烈火算什么事儿?
咦?为什么有点小羡慕?猛然意识到自己心态有问题的赵霖鸾赶紧咳嗽两声:“咳咳……那个……有什么话等回去再说,先吃些吃食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一早便出发。”
公主的这一番话把两个沉醉在重逢的喜悦中的人瞬间拉回现实,赶紧分开,溪儿红着个脸背过身,脚尖把地上的一块小石头扒拉来扒拉去,许识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
众人吃了些干粮后,围坐在一起交谈,而这时许识才知道,和自己还算安稳的这一个多月相比,公主、溪儿和无情的这段时间可谓是险象环生步步惊心。
让我们把进度条拉回到许识被抓的那一夜……
公主一行人到了州府的时候知州李继宣已经安排好了住处,府衙内外重兵把守,除非辽人大军突破遂城打到保塞,不然州府可以说是连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其实赵霖鸾是觉得杨廷朗有些过于谨慎了,如今的保州各种各样的火器数量已经不少了,只要辽人不是倾尽所有兵力不计代价攻打遂城的话,基本没有被打下来的可能。
只是等了好一阵子,许识和翠儿都没过来,公主无奈地摇摇头:“唉,这许家小郎也不知为何对傅潜如此戒备,这是要把宅子里的机关全都搬过来啊……”
天边传来一声闷雷,公主抬头看看天,只见明月正当头,依稀有些薄薄的云:“咦?莫不是要变天了?也没让翠儿记得带伞……”
“娘子!娘子!出事儿了……”赵霖鸾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跑过来的一个“家丁”打断。
赵霖鸾一凛,心中瞬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何事?”
“刚刚……宅子那边……似乎是炸了……”
由于有了上次许识差点炸死自己的经历,公主这个时候并没有想到辽人,以为许识搬手雷时出现意外,心里一急:“溪儿,牵马,我们回去!”说完又对“家丁”吩咐:“你赶紧去跟李知州说一声,说许郎君怕是受伤了,让他叫郎中过来!其他人全部跟着我回去救人!”说完便向府衙外奔去……
快马赶到宅子时,眼前的景象让公主的心一沉,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脑袋“嗡”地一声,赶紧伸手去拉住溪儿才没让自己栽下马去。
溪儿的情况也没好多少,要不是公主这一伸手让自己回过些神,估计已经栽下去了。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人,有肠子流一地在地上艰难爬着的,有被绳子倒吊在树上的,有腿上被兽夹夹到伤口深可见骨捂着腿在地上翻滚呻吟的……而最重要的,许识的那间屋子——平了,平得很彻底。
“家丁”们来得很快,看到这一幕也同样目瞪口呆大眼瞪小眼,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候辽人居然出现在这里,还有这么多,大概数了一下能有二十来个。
“小心查看,所有活着的全绑了送到州衙去!”公主很快从惊慌中冷静下来,并没有下令先找许识或是全部砍了。
对溪儿使了个眼色,溪儿立刻会意,护在公主身前,二人警戒地向许识的屋子走去。
“娘子……郎君和翠儿姐姐……呕……应是已经逃出去了……郎君在这个箱子下挖了个地道,现在箱子已经被移开了……呕……”空气中的血腥味熏得溪儿阵阵干呕。
公主也是脸色惨白,听溪儿这么一说,赶紧夺门而出,跑出老远呕吐不止。
屋里的爆炸可不是单纯的一颗手雷,许识在做机关的时候就把这里当成了最后的防线——一颗特制的黑火药手雷下面放着一块跟泥砖差不多大混合了木屑的硝酸甘油,在这样的爆炸威力下,屋子周围只能说是“惨绝人寰”
吐了好一阵子,才觉得稍稍好一些,溪儿掏出手绢给公主擦着嘴,公主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嘴就感觉满鼻子满嘴都是血腥味,又忍不住干呕起来,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说完整:“他挖的……通往哪里?”
公主平时为了避嫌,很少到许识的屋子去,可溪儿却是了如指掌,二人来到地道的出口处,借着月光仔细搜索,忽然间溪儿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捡起一个闪闪发亮的物件:“娘子,看,这是翠儿姐姐的坠子!”
“我们马上去找李知州!”赵霖鸾没有一丝犹豫:“你们把还能说话的都带到府衙来,不能说话的,送一程。”说罢和溪儿向府衙打马而去。
李继宣听公主说完片刻也没耽误,立刻调派出所有能派的人对保塞县城展开地毯式搜索,与此同时,入侵宅子受伤的辽人也被押送到了。
跟公主预料的差不多,保塞县城的搜索一无所获,俘虏的嘴也很硬,不管怎么拷问,要么闭口不言,要么破口大骂。
谁都没注意到从一开始就紧紧握着颤抖的双手没说话的溪儿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公主回头只见溪儿刚从门口走进来,脸上的表情非常诡异,“咯咯”笑着,这是一种让人感觉瞬间跌入冰窟般的笑,完全没有一丝感情的笑,手中拎着一只老鼠,一只很大的老鼠,不连尾巴都大约有一个半手掌那么长。
这么一只就算是男人看见都会被冷不丁吓一跳的大老鼠,此刻却被一个看上去如此娇小可人的女孩儿拎在手里,对老鼠的死命挣扎和释放的恶臭如同浑然不知,那画面让所有人觉得毛骨悚然。
“娘子,这冬日的耗子,似要比平日壮硕好些呢……”与平时天真无邪的溪儿简直判若两人,此时的她表情妩媚,眼中却全是刺骨的冰冷。
公主一惊,暗道一声“糟了”,甚至忘了那只把自己吓出鸡皮疙瘩的老鼠,摇着溪儿的肩膀:“溪儿!溪儿你冷静点!”
这样的溪儿公主曾经见且只见过一次,那还是在从上京逃回来的路上,雇了个向导带路,在一次休息时,那向导见赵霖鸾颇有些姿色,便见色起意,偷偷在水里掺了药,欲行不轨。
溪儿那天可能是因为水喝的少,没有被迷倒,拼命拉扯着那个流氓,可娇小的溪儿哪会是一个壮汉的对手,被随手一推就趴倒在一边,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赵霖鸾第一次见到了溪儿这样恐怖的表情。
那一幕,是赵霖鸾另一个永远也不愿再去回想起的记忆,中了毒手脚无力的公主和翠儿眼睁睁看着一个娇弱的小女孩儿是怎样趁大汉不备将一只“青鸟”狠狠插进他的后颈,又是怎样发疯一般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将一个壮汉一点点地拆成满地的“零件”……
只是溪儿做完这些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却什么都记不得了,既然这丫头想不起来,公主自然也就没有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只是说那向导不小心扭了脚,没了兴致骂骂咧咧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