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商量。
当着家人,特别是当着父亲的面,妻子什么也没有说,可回家后,我们又吵架了。
这钱你爸真的能够享受到吗?妻子直截了当,
如果你爸真的享受得到,再困难,我也无话可说,如果享受不到呢?
怎么会享受不到?
后娘难道还能够私吞?
我觉得妻子疑心太重。核心的问题是出钱出得太多,女人呀。出点钱就像要她的命。我们是不宽裕,我们自己一月就千把块钱,拿走四百,我们是有困难,但我们能够拒绝自己的责任吗?我们还配为人吗?我们自己还为人师表。这些道理我们还不懂吗?为什么还要吵呢?
你爸那里每个月给四百,那我妈呢?
我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是呀,都是父母,我们都该尽孝心,岳母那里我们该给多少呢?
我心里很郁闷。我回答不了妻子,也回答不了自己。大概有四五天我们谁也不理谁。能够说什么呢?只有吵架。
我们夫妻还没有和好,后娘就托人带信给我们,要我们回去商量一个事。
你这个后娘事还多呢,
妻子不想回去,估计回去也没有好事。我说服不了妻子,只好一个人回去了。后娘果然是有大事商量。
后娘说,虽然她和父亲都是二婚,大家年龄也大了,没有必要太讲究,能够省的都省了,但是起码应该请亲戚朋友,请队上的人吃个饭,至少让大家知道有这么回事吧。
后娘的话很在情在理,我们都只能说后娘说的对,是我们考虑不周。大姐牵头,我们几姊妹赶紧好好商量了一番,请后娘算了一下人数,估计要办五十桌,一桌计划四百块,这是最简单的了,一共就得两万,一家得出五千。
账一算出来,我的心就沉了不少。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呀,对我们姊妹来说,都拖家带口的,都有困难。真有这么多桌人?后娘说有,只会多,不会少,有些带小孩子的根本就没有算座位。那就按五十桌来安排吧。大姐最后表了态。
再困难,父亲这一生恐怕就这一次了,让他高兴,让他在邻里乡亲前有面子,我们姊妹再困难也得撑着。这是大姐对我们说的话。
那天回到家的时候,我一个人躲到了屋里,我当时是不敢跟妻子说的,我知道,除了吵架,还能够有别的什么呢?吵架倒还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关键是钱从哪里来?钱,钱呀,像一座大山压在我心里,让我觉得很难呼吸。而且,仔细想想,我越来越觉得无能而羞愧,我们队有人出去打工,人家当了包工头,自己有工程,发财了,逢年过节,请客,发红塔山,喝五粮液,包五十甚至一百元的红包,而我呢?掏几千块钱,就像掏心头肉那么难受,怎么混的呀。失败感深深笼罩了我。说实话,这些年,我多少有些自豪感,我是队上第一个大学生,我也为父亲长了脸,在他同辈的乡村干部中,我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我算是有出息的后生,可是,这一切眼下却丝毫不能减轻我的郁闷和羞愧,
我明白,这一切分钱不值,我则什么也不是。
那天晚上,我什么人也不理,连儿子来叫我,我都不想理,钱?我到哪里去找呀?我一个人昏睡到了天亮。几天后,大姐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和三姐商量了一下,知道我和二姐有困难,我和二姐就出两千好了,其他的他们出。我知道姐姐们是很体谅我的,一直也在照顾我,特别是母亲去世后,她们都尽其所能来照顾我。可是她们也困难呀,她们也是恨不得一分钱当两分钱花的。我自然不能把自己的责任推到她们身上呀。再困难都得克服。
我只好跟妻子商量,
我们到底还要不要过日子?
妻子扔给我一句话,然后,默默地把存折交给了我,
你自己看着办吧。
存折上只有1千,这是我们全部的家当。我自然是知道我们自己是没有钱的,我说,
你看……能不能够跟你表叔说一下……妻子的表叔是县煤矿的中层干部,两口子工作也有十多年了,估计能借点钱出来。
要说你自己去说。
你?
我们有几天谁也不理谁。
父亲的婚宴日子近了,我该把钱带回去了可还差几千呀,我好意思回去跟大姐说,我实在凑不出多的钱了。我好意思说嘛?!我是真的被难住了!
就在我必须回去的前两天,妻子拿出了两千现金。
这是从妈那里借的。
妻子说,表叔哪里她没有说,表叔做不了主……
妻子流泪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手里拿着的钱,好像比山还重。
岳母一个人在山上种地,这钱真不知道她是攒了多少年才攒下的。原本她想跟着女儿过点好日子的,可我们的景况,也仅仅是能够维持而已,一遇到任何要花钱的事,一定捉襟见肘。
父亲的婚宴,我只能凑出三千元,其它就算我借姐姐的吧。不管怎样吧,我们一定要把父亲的婚宴办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