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借钱
我们肯定是不能够答应父亲要求的，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我们都必须挽救父亲的生命，哪怕就是延长一天也是好的。
父亲做了手术，在医院养了一个月，出院了。
临出院，结账时，主任把我们叫去了，当着我们的面说，在他的权限范围内，能够减少的钱，全减了，几千吧，我们除了说谢谢，还能够说什么呢。
一家人好不容易把父亲送回了老家。
回到老家的父亲精神竟好了许多。父亲说，回来能够守着你们祖父和你们妈妈，心安了。父亲说早该回来了。当着父亲，我们都装着和父亲一样高兴的样子，可背过身，眼泪总是控制不住的涌出来，父亲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的，可我们是知道的呀。
现在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尽量抽更多的时间回来陪父亲。
父亲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异常。你们不用每周都回来，工作要紧。
父亲说自己好得很。我们就顺着父亲说，是啊，爸，你好得很。
后娘也说，开清比住院前，更吃得了。后娘说昨天炖了一只鸡，开清竟吃了一大半，这是我们给后娘明确要求的，父亲想吃什么，不要省钱，都给买，都给弄。全部满足。
除了这些，现在，我们还能够做什么呀，还能做什么呢？
不过，后娘倒帮我们想到了。
后娘说，可以为父亲提前过生，利用春节，大家都在家，提前半年给父亲过生，让父亲高兴。哎，我们竟没有想到，为他庆生，有那么多人来看他，父亲肯定高兴呀。父亲还能够过几个生呀。
后娘的提议当然获得了通过，后娘说，春节期间，外面打工的都回来了，恐怕要准备八九十桌才好。
大姐说，就安排一百桌吧。
我们都吓了一跳。大姐说父亲当了几十年书记，万一有个别人念父亲的情呢？临时来了怎么办？只能多做准备，不能够少，人家来了，却没有座位，怎么行？我们都觉得大姐说得对。
可是现实的问题是，钱从哪里来？一百桌，起码准备四万，一家得准备一万。为后娘二娃的事，为父亲住院，做手术的事，大家已经花进去几万了，我们姊妹都是工薪层，三个姐姐的收入恐怕也不会比我们高，一年省吃俭用存个三千已经很不错了，我相信她们的积蓄早已花光，她们肯定和我们一样早已经是债务缠身。
钱！钱！像山一样地压在心上。一连好几天，妻子什么话都没有，家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有时，我想说两句，可张开口，有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们是真正山穷水尽了。
周末回家看父亲的时候，父亲倒先给我们谈话，父亲要我们别再为他费心了，你们对我已经很孝顺了，父亲说，他就是马上去了，也很欣慰了。父亲说，你们的收入也有限，再为我大操大办，欠个几万块没有必要。你们还有家，还有小孩，你们还有日子要过。父亲说。
父亲几乎要把我们说服了。
可背着父亲的时候，后娘的几句话又让我们都羞愧起来。
后娘说，你爸肯定是为你们着想的，一辈子都是这样的。只是你们姊妹几个好好想想嘛，你爸还能过几个生？后娘哭了，不要说几个生，半年后，你们想跟你爸过生，都有可能见不到人了。
后娘放声大哭起来，你们大钱都花了，又何必算小账呀。你们让乡里乡亲怎么说你们呢？后娘的话，简直让我们无地自容。甚至觉得自己不配为人。
又过了一周，时间过得真快呀。
我知道我们都在想办法凑钱，可看看几个姐姐的表情，除了苦恼，还是苦恼，钱，她们肯定跟我一样，没有想到办法。后娘说，她都已经跟亲戚朋友说了，几个队的人都说了，时间就定初三，早了，人家自己有年要过，晚了，人家要出门打工，不合适，初三刚刚好。现在就等我们姊妹把钱的事搞定了。后娘的意思就是不能变了，客是请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