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我们分手那一年的寒假,父母接连去世……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就是她后来选择的丈夫……”
凌飞也是后来从同学口中得知这一消息的,因此,虽然伤心,却也心存内疚。那笔捐款多少带着这样弥补的心理。
“啊——这么可怜?唉!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坏啊!我们这样对她是不是有些过分啊?”
颜素柔软的心肠又开始运作了,她的内疚也开始泛滥了。自己还是一副苦逼的可怜样儿,却又操心起别人的事儿来。
“小傻瓜,我不让她死心,又怎会让她下决心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我对她的怜悯,只会让她陷入欲而不得的困境,这才是真正的残忍,对人好,也不能失却理智。”凌飞轻抚着颜素的头发,忍不住轻轻拍打了她的脑袋。
“啊!说来说去,你还是很在乎她!我不舒服!”颜素娇嗔地说,又伸出手去拉扯凌飞的耳朵。
“说实话,你对你的哥那样,我也不舒服啊!而且,你每次接他电话都要不自觉地脸红,我更是不舒服,但是,我从没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心宽?你度量大?”颜素瞪着红肿的眼睛,似乎又有眼泪在往外流。
“不是的,是因为我已经不舒服了,又何必让你再感觉不舒服?爱一个人,不仅仅是在一起,不仅仅是占有,还要让彼此都感到幸福。”凌飞继续轻轻地安抚颜素的头发,温柔地看着她。
“老公——本来我一直都放不下那段初恋,放不下那个人,与你结婚,只是到了结婚的年纪……当然,说不喜欢你,那是假话,谁叫你这么帅呢?可更主要的,还是你对我好!”颜素看着凌飞动情地说:
“你的好,是那种细水长流的不俆不急,是那种不求回报地给予……人非草木,我们这十几年的情感,日积月累,只多不少,我又怎会舍得离开你?”
颜素觉得袒露心声,心里就轻松了好多,能说出来的事情,往往也就可以放下来了。
就好像看清了来路,也明白了心的去处。
如果这一辈子,注定是要辜负一个人,既然那个人已经被辜负过,且,即使被辜负,还是会有一大波美女前赴后继地候补上去……人心总会偏向自认为弱势的那一方,因此,颜素也就选择让那个曾被辜负的人……再被辜负一次。
此刻,那个被颜素决定再辜负一次的周均益,还在看着凌亦凡,不但看了,还轻轻地抚摸了这孩子的脸颊,脏兮兮的小脸,还有眼角的泪痕,甚至还用棉签蘸着水,在滋润亦凡干裂的嘴唇……看来,这孩子这一次吃了不少苦头。
突然,电话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颜素,不由心生内疚,竟然忘记发定位了!他们夫妻俩一定是很心焦了吧。正打算说抱歉:
“……”
“哥,不好意思,你到医院了吗?”颜素没让周均益有机会说出抱歉的话。
“对不起啊,颜素,我到医院了,孩子正在输液,没有生命危险,你放心吧!我马上发定位给你……”
“实在是麻烦你了!”颜素再次真诚地道谢。
“不要客气,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周均益原本想压抑自己的情感,可那些情意绵绵的话,已经被压抑了20多年,实在是稍稍有点缝隙,就会汹涌而出
“……”颜素一时无语,被一旁的凌飞催促着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周均益就开始发定位……
亦凡是被手机的铃声惊醒的,原本他是个连地震都不会惊醒的人,但遭遇了这一次巨大的心灵和肉体的创伤,他一下变得惊醒起来。
“你是谁?是传说中,我的亲生父亲吗?”亦凡很想这么问,可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倒也不是很急,反正也没有气力。
于是,他就只是定定地瞪大眼睛望着周均益,静静地在观察他。
他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很有气势,也很有明星气质,比爸爸威严,也比爸爸年轻,他不承认他比爸爸更帅气,因为,在他眼里,爸爸是最帅的人,妈妈也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突然感觉到有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向自己袭来,周均益警觉地抬起头,迎面看到亦凡睁大的眼睛,这眼睛就是颜素的翻版,原来,颜素最传神的五官,又传递给了她的儿子。
这孩子一看就是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眼神清澈,却又带着些许涣散,蓝色的阴影也淡淡地淤积在眼脸下面。
他们彼此看着……半响,周均益觉得这孩子有些异常,便出言相问,当然他的语气也颇是彬彬有礼:
“你叫凌亦凡吧?你妈妈是颜素,她是我的妹妹,你可以叫我舅舅,我的名字叫周均益。”
亦凡冷冷地望着他,不言不语,但他很想说:
“妹妹?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当然,他不说,周均益自然也不会知道,进而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可亦凡却觉得自己虽没说,他却必须回答自己,他认为一定是这个“花心的爸爸”与妈妈有了他,却抛弃了妈妈,如今,又想来做个现成的爸爸……
电视里面不都这么演的吗?
“哼!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在我凌亦凡心里,永远只有一个爸爸,他叫凌!飞!”
亦凡在脑子里臆想了很多关于这个“花心大萝卜亲生父亲”版本的劈腿宝典,对他的态度自然不会友善。
“怎么?不愿跟我做朋友?是怪我一直没来找你们?”周均益感觉到了这孩子莫名其妙的敌意和不甘,但还是继续示好。
“既然当初选择抛弃,那就一直不要再来找我们!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哼!坏蛋!”亦凡又在心里喃喃自语。
周均益见孩子还是不愿理他,只是一味地冒出许多敌意,他便猜测:是不是绑架的嫌犯说了什么,让孩子误会了?不过,这孩子受的苦,确实是因为他的缘故。
想到这里,周均益更是觉得愧疚,不自觉眼神里流露了出来,只是孩子选择不理他,他也没有其它办法可想……
也从来没有单独与孩子相处的经验,更没有化解小家伙敌意的良方,就连那种无力感,似乎也很陌生。
此刻,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周立人无奈的眼神和表情,是不是爸爸也曾有过这样的无力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