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宫后的日子,日日晚上,我都是屏退了宿淮和温诗,自己睡的。
濯秋年纪大了,不宜过度操劳,我就辟了个园子让她住。
她也不愧是同姐姐一起长大的,大多时候都是侍弄侍弄插花甚么的,一举一动都带了几分姐姐的神韵。
“公主,姜德妃送来的糕点,让您务必尝上一尝。”
温诗端着个食盒,满面红光,却是风尘仆仆的。
“你去哪儿了?”
“我……我今日上午出宫去……采办些东西了。”
温诗单纯得很,说谎时手总是不自觉地攥紧,但这事儿她自己是不知道的。
“温诗,我不喜欢编瞎话的人。”
我淡淡地开口,本没甚么责怪之意,但这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有了股压迫之意。
倒也怪不得她,只是公主回宫之后,身上的威严气更重了。
明明是个孩子,眼神却深不见底,再有公主平日里不苟言笑,更是让人感到后背发凉。
“公主恕罪,婢子今日去瞧了婢子……祖母家哥哥,只耽搁了一刻钟,并未耽误了大事儿。”
温诗说到她祖母家哥哥时明显一顿,她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我若是再甚么也看不出,便是个呆子,沈之衾一样的呆子!
“你祖母家的哥哥?你喜欢他?”
我试探着开口询问,但看着温诗那羞红的脸和躲躲闪闪的目光,我便是确定了。
“婢子……喜欢……”
温诗声音细细的,像是浮暑日里的一只蚊子,偏生那素净的脸上羞红的像是抹了赤色的胭脂。
“那……你说说怎么喜欢,又喜欢些甚么?”
我强忍住笑意,故作矜持地问她。
若是一桩好姻缘,我便去找爹爹破格给温诗许了他,毕竟这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少之又少。
“公主不知,婢子幼时家境也算过得去,只是家父无能,家里渐渐败落,最后不得已把我送进了宫。”
“我在幼时是家中最蠢笨的一个人,不得爹爹大娘子喜爱,又是个庶出的女儿家,家中人都总是欺负我。”
“我第一次见李潇是在公主这般的年纪,他是同龄中的佼佼者,字写的妙,画也好,我被推到在湖中,是他拿了件裘衣给我。”
“后来,他总是在作诗作画,我就在一旁为他研墨,他说过的,待我出了宫,便要娶我。”
“……”
温诗谈起李潇,眼睛里仿佛有了光似的,满心满眼都洋溢着幸福。
见她滔滔不绝地讲着,我也没打断她,只是当个故事听着。
等她回过神儿来,见我勾着唇,便以为我对她是有些嘲讽的,那双眸子也淡了下来。
“公主是不是觉着我太过于草率了,明明才见过一面,却动了想要与他白首到老的心思。”
“没有,有些人确实是见了一面就想与他长相厮守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温诗的故事,我竟想到了沈之衾。
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算不得甚么好的记忆,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倒也觉得我以前着实有些小肚鸡肠。
尤其是姐姐刚刚薨逝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是不是还不自禁地流泪,是他陪在我身边,一遍一遍安慰我。
“真的?公主可是也有喜欢的人了?”
听着温诗惊喜的声音,我心情也不自觉地高兴,刚想点头,却听到温诗自己的嘀咕。
“不对,公主未曾见过外人,又会喜欢谁呢?瞧我这张嘴……”
未出口的话就堵在嗓子里,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不得已,只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但见她大有再说下去的破竹气势,心里也是莫名来了恐惧,温诗这小丫头的嘴儿可是得了濯秋的真传,一旦犯起唠叨来,可真是比道观里的僧人还无趣几分。
“你快尝尝,这道糕点黏而不腻,最是和你。”
我终于了解了沈之衾当初说糕点黏而不腻的用意了。
天道轮回,苍天有眼,古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