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沈之衾被爹爹派去做别的事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无奈,爹爹又看着我练了几页字。临近傍晚时分,他才回来。
我之前从濯秋口中听过他的传言,都是些甚么正直的事,带着濯秋“崇拜”之气,连着我也心生敬仰,却碍于那些言官,从未见过,如今一看,倒也了然濯秋的“崇拜”从何而来。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瑞凤眼半明半魅,样子极为勾人,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仅着了件青色常服,上面堪堪用绣线绣了几棵竹子,本是寒酸至极的衣裳,怎么到了他的身上却显得无比……
清廉?
嗯,清廉!
明明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竟坐上了都知的位子,我愕然,实是……年轻有为?
我不禁看入了神,直到爹爹在旁轻轻踢了我一下,才反过神来,微微福身“沈都知。”
沈之衾似是没想到有人叫他都知,神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爹爹则是几近咬牙切齿地说:“沈之衾是沈丞相独子,你再说一遍,应叫他甚么!”
我愣住了,爹爹向来不与后宫娘子们说政事,也未告诉过我遇到这些大臣之子应叫甚么,这又如何称呼?
莫非这丞相独子……我应叫少丞相?于是顶着爹爹“慈善祥和”的目光,试探地开口:“沈少丞相?”
许是无奈了,也许是不与我这个小丫头片子计较,他淡淡地开了口:“延昌公主唤臣字子钰便好”
他倒是看得开,爹爹也是无言以对,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理儿,把我连推带搡地“请出”了书房,我心大,也巴不得早些出去玩,毕竟宫中可是有门禁的啊。
出了丽正门,就算是自由了。我与他事先说好,出了这门,他便叫我七妹妹,我叫他六哥哥,他想了想,总归是同意了。
街上随处可见卖东西的小贩,毕竟我这次出来是专门去太白楼吃酒的,也没有观赏过多,直奔太白楼去了。
入了太白楼,我便仗着无人看着,把之前爱吃的都点一遍“洗手蟹,假野狐,凉水,玫瑰酥饼……”点完还贱兮兮地在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句“六哥哥,你说我点的多吗?”虽说他回答是与不是,我都不会改变想法,但是姐姐说吃人家的嘴短,用人家的手软,还是问问较好,他笑了笑:“七妹妹随便点,反正这银两钱也是‘家父’给的,最后这用去多少还得报备不是?”亏我以为他是个温润如玉的人儿,这明明是坏掉的萝卜--外面白,内里黑!可怜我努力了一下午,竟然连顿饭都吃不好,啊啊啊啊!生气……
“是啊,报备归报备,但六哥哥总不可能一文钱都没有吧。”我虽生气,但也知道现在这“小命儿”都在他手上,只得故作乖巧地讨好他。
“七妹妹看哥哥脸干不干净?”我以为他是让我夸他,于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结果他“温柔”地笑了“六哥哥的钱袋可比哥哥的脸干净多了,不多不少,就四十两,所以六妹妹可得体恤体恤哥哥了。”
可耻!卑鄙!
去他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亏得濯秋说你正直,这……算哪门子谦谦公子啊?!
好一番抉择之后,我也总算点好了菜肴,他不语,只是默默地交了银两。
说起来我们也是极为幸运,包间的窗子打开便可看到舞姬在台上跳舞,这舞姬的舞属实不错,略比许娘子好些,却没姜娘子跳得好,可是周围的看客却像瞎了眼般不惜赞美之词,其中的一个最让我气愤。
说甚么这位小娘子的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就连宫中的娘子怕是也比不上。
胡言乱语!他又未曾见过,却在这里将姜娘子与一个舞姬相比,还大放厥词,真是疯言疯语,无可救药!
我虽对她冷眼相待,但她的目光却仍往这边瞟,想来也不是看我的,我不禁略带嘲讽地开口:“六哥哥,这位小娘子看你呢,你可得解释清了,要不然六嫂嫂可就吃味了。”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足以让那位舞姬听得清楚。果不其然,听了我这话,那位舞姬的目光便离开了沈之衾的身上,我颇为得意,连心情都好了许多,举箸大快朵颐了起来。
“七妹妹就这么败坏哥哥的名声?”反倒是沈之衾凑上来问了一嘴,我满不在乎地开口“下次再请你吃酒,”
半晌儿,没听到他的回话,我抬头,正巧碰上了他满是怀疑的眼神,我虽然天真无邪,但也不是傻。
看着他这眼神,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愤愤地点了点头“我的月俸!!!”
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举箸夹菜,毕竟是太白楼的吃食,不吃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