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日
马车从沧州城中驶出，朝着雍州前进。
马车里，顾甫生正看着一本医书。
出了沧州城，路面便不再如城中那么平坦，一路的颠簸摇晃，让顾甫生脑子里晕晕乎乎的。
放下书本，顾甫生拨开轿帘，望着外边透透气。
赶了一天路，此时已是日暮黄昏。
“过了多少天了呢？”
顾甫生在心中默念着。
事情太多，失去太多。时间的概念变得模模糊糊，顾甫生努力的想把一切都捋顺。
不只是一切的前因后果，还有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坐在这儿？
脚下的路该怎么走，前方的路又通向哪儿？
顾甫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仿佛在身后推着他，推着他往前走。
“喻年……”
顾甫生脑海里闪过那个人的身影，朦胧的双眼掩着青烟，似有似无的微笑又在他脑海中浮现。
“你已经猜到这一切了么……这难道是……你口中所说的命？还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呢？”
马车的颤动渐渐变小，顾甫生的思绪也慢慢有了点头绪。
“苏层主，我一直都有一个迷惑。”顾甫生道。
“但说无妨。”
“那日苏层主光临寒舍，我只知平生从未与层主相见，为何层主却能认出我呢？”
苏华黎有点惊讶。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事。”
苏华黎微笑。
“那日我从车上下来，闻到了糕点的香气，一个小姑娘畅通无阻的进了顾府大门，我便猜那姑娘应该是二当家当年找到的那个孩子。临行时二当家送了几封糕点，同那姑娘手里的无二。”
顾甫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当你过来时，身上也有那糕点香气，答案自是呼之欲出了。”
顾甫生恍然大悟。
“苏层主真是嗅力惊人。”
“自然，失了双眼，其他感官倒是聪明了不少。”
但顾甫生总感觉有一丝不对，苏华黎说的话，似乎隐瞒着什么。
想着想着，顾甫生仿佛闻到了一阵清甜的花香，香气抚慰着疲惫的心灵，顾甫生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盈，靠着轿厢沉沉睡去了。
苏华黎面不改色，脸庞向着车外。
“要么张着嘴死，要么闭着嘴活。”
左雀儿点点头。
……
马车到了京师，停在一间酒店门前。
“喂喂，别睡了，到了已经。”左雀儿拍着他的脸。
顾甫生从睡梦中惊醒，正对上雀儿的大眼睛。
“噢噢，抱歉，我们快走吧。”
顾甫生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顾甫生感到精神都振奋了不少。
苏华黎与左雀儿已经下了车，顾甫生紧跟在后。
奚泉在一旁，看来同魏洗剑与墨淳坐一辆车让她很不开心。
路上，大家已经知道了那位姑娘的名字。
“今夜先在这儿歇息，明早还要面圣，入塔事情多的很，好好休息。”
苏华黎说罢，转身进了客栈。
一行人进了酒店，顾甫生同魏洗剑以及墨淳一间屋。
“哇，不是吧，居然还要面圣啊。我听说当朝的皇帝是个屁孩，还肥得同彘一般欸。”
顾甫生连忙嘘声。
“就你这大嘴，若是让塔里人听到了，迟早得人头落地。”
“怕什么，咱不就是塔里人么，难不成咱还自己砍自己的头？”
魏洗剑倒是大大咧咧。
“就是塔里人也不敢这般狂妄啊，你还是得多留个心眼。”
顾甫生叮嘱一声，继续看着医书。
自那天救下申屠月以来，顾甫生才发现自己的医疗实践实在是少的可怜，需要查漏补缺的地方实在是太多。
墨淳已经累的趴在床上睡着了，顾甫生也专心致志看着书。屋里只剩下魏洗剑什么事也没有。
“啊，好无聊啊。”
魏洗剑躺床上抱着头，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拿起了一直用黑布包着的那个长条。
顾甫生偷瞄着。
只见魏洗剑打开黑布袋子，把手放进去，扬手抽出来一道寒光。
“怎么样，帅不帅。”
魏洗剑挑眉。
顾甫生定睛一看，只见魏洗剑手里握着一把长剑，虽说是剑，但看上去，竟像是用地上捡的铁块随意敲打了几下做成了剑柄，用铁锤把铁块敲扁便做成了剑刃，整体如同将一块铁片插进一个铁块。剑刃上还有这几道细密的裂痕。
感情这是用力过猛把剑刃捶裂开了？与其称为它为一把剑，倒不如叫做烧火棍更合适。
“你管这叫剑？”
顾甫生不敢置信。
“那是当然。”
魏洗剑痴迷的看着这把烧火棍，深情的目光如同注视着新婚之夜的新娘。
说实话，顾甫生从未见到魏洗剑这样痴迷的眼神。
魏洗剑看够了，拿起一块布，细细地擦起了剑。
“那你这些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顾甫生指着旁边那一大捆说道。
“哦，那是我的后宫。”
魏洗剑漫不经心，伸手把布袋扯开，里面竟满满当当装着一整袋的剑。
在顾甫生看来，任意从里面挑一把，成色都比魏洗剑手里的那一把要强。
“你随身带这么多剑做什么，用剑不是一把就够了么？”
“当然是先用完这些后宫们再用我这把皇后剑啦。”
还真叫皇后剑？
顾甫生觉得杀猪刀都比这皇后要秀气。
“甫生老弟，我问你，若是你想要寻找幸福，是不是要先宽衣解带？”
魏洗剑正色。
“寻求幸福，为什么要先宽衣解带？”
顾甫生不解。
魏洗剑看了顾甫生一眼。
“那这么说吧，要是喝一碗汤药，便有一颗糖，甫生老弟，你是要先吃糖还是先喝药？”
“我应该会先喝药吧，大部分人应该都会这么选。”
顾甫生想了想。
“没错，我也是这大部分人中的一个。我也是先用完这袋糟糠，再来享用美好。”
魏洗剑痴迷地望着那把烧火棍。
顾甫生嘴角扯了扯。
“我还是不太懂你们武者这些想法。”
“甫生老弟，但有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魏洗剑突然严肃起来。
“后宫佳丽可以有三千人，但正宫贤内却只能有一把。”
“嗯？一把？怎么到最后还不是人了？”
顾甫生要被魏洗剑的大道理弄晕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你喜欢的东西再多，心里真正喜欢的，却肯定是只有一个的。甫生老弟，你把这话记住，日后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得得得，记住了，明天事情还很多，还是早点休息吧。”
顾甫生抹抹头上的汗。
听到顾甫生这说，魏洗剑才放心。
就这样过了一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