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歌将外衣换下匆匆躺下以后,便让自己收拾心情,心里宽慰自己几句,觉着舒服了许多。
今夜体内之伤并未侵扰,实在大好时光,楚无歌的唇角带着一抹笑意,总算能够踏实的睡一觉了。
淮梁躺着,心里情绪起伏,他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哪些事情所烦扰着,只就着心里当即想说的,便开了口。
“你为何喝了酒?”
淮梁闭着眼睛,淡淡的发问。
楚无歌还没有睡下,自然也是听得清楚了淮梁的问题,不必向淮梁扯谎,只得道,“闻着烤肉香,馋得不行,偷了酒,吃了肉。”
淮梁深深叹气,“你这女子,怎么会如此放浪?竟然偷酒吃肉?”
“不放浪一些,如何得了那狩猎的本事?且还不是你淮梁太子,邀我合作,让我住下,一场夜宴,却不给我带着酒肉回来,太令人心寒了些……”
楚无歌也闭着眼睛,淡淡嫌弃道。
淮梁听着,不由得接着叹气,“楚无歌,倘使你为本王做的事情出了一点差错,本王定要了你的小命。还没有谁敢对本王如此说话?”
楚无歌无奈道,“那日在城里见面,太子殿下,你邀我同饮酒,你我二人便说好了平等相交,今日你还要我的帮助呢,你我如此相处,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楚无歌义正言辞的反问,让淮梁反驳不上来什么。
淮梁无奈道,“那么爱吃肉喝酒,你倒是没有什么女子的模样?”
“怎么,女子便不能吃肉喝酒?这是你藏侠国境的律法?这算什么道理?愿意吃喝什么,只要为自己所得,那便由着自己心意来,哪来那么多的束缚?”
楚无歌叹气,“淮梁,到你做了君王的时候,可断然不能有如此的明文律法。记着。”
“倒是让你来命令本王了?”
淮梁动怒开口。
楚无歌急忙见好就收,轻声道,“睡了睡了。”
而后,楚无歌便拉起杯子盖了半张脸,沉沉睡去了。
淮梁张嘴,但是也没有再开口,他睁开了眼睛,向床榻的方向看了看,能够看见楚无歌躺着的身影。
七日尽快过去。狩猎一切顺利。
楚无歌这里不要出差错。
淮梁在心里默默祈祷。
山里的一夜过得寂寂。
山洞里,火光朦胧,影卫刚吃过,端坐休息了。
他感觉到周身的力量起伏,那是灭影刑劫后余生里的留存的痛苦,他得扛着。
这对于影卫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一路的艰难足够多,创伤被创伤填补、抚平。
山洞之外有脚步声晃过,影卫调节了一番,扭头看过去,“来。”
戴着面具的一位影卫走了进来。
那人向影卫作揖,“大人。”
影卫看着火光的余烬,“如何?”
“州县那处的女子无妨,依然在休养之间。从刺影门逃离的江湖人依然不知去向。地牢里的那些人,有些醒来的了。”
影卫听着,“逃离的那些江湖人,可以不必再寻。只由着几人给韩集做做样子便好。至于地牢的人,他们无法逃出,便先这样。”
那人听着影卫的话,点了头,“是。大人。”
影卫看着余烬,想着地牢里的那些人,是自然无法逃出去的,他也无需担心。等韩集权倾朝野以后,藏廷与江湖的联系便会彻底断裂。
在凉域宫里会有他的内应,要做什么,自然不会再难了。
如今看来,选择了楚无歌,的确是命定的,也是赐他的一笔故事捷径。
影卫本来便是本着天元殿是藏侠国境少有的既独立于江湖之外却又受着藏廷庇荫的门派,选出来的女子也是更容易调教的,却没有想到天元殿的内功心法早就已经不似当年,如今是寂寥的。而那楚无歌却又愈发显现出来一种非凡的能力,这让影卫相信了,楚无歌能够将这条路走下去。
手下人向影卫做了告辞,离开了山洞。
影卫又加了一把火,火焰再次亮起,将影卫的脸庞照亮。
影卫一顿,听到山洞之外有声音掠过。
……是什么人,已经走得如此近了,才被自己听到了声音?
影卫微微皱眉,收起疑惑,没有什么可忧心的,一切正朝着自己的预想的方向发展,这就够了。
山间寂寂的一夜也就这样流淌了过去。
次日清晨。
楚无歌已经换上淮梁所给的衣裳,又将自己的衣裳安置好了。
淮梁叫了饭菜进了帐篷,又吩咐人送来了侍卫装束。
“吃过饭以后,将这侍卫的装束穿上,与本王一起走。”
淮梁看着正吃饭的楚无歌,道。
楚无歌点头,“明白了。”
淮梁有些吃不下。
昨日野鹿的狩猎已经让藏皇和域洛族来使都对他有了狩猎本领高超的印象,倘使今日无法射杀,那太丢脸了。
看着楚无歌一脸轻松,吃着饭菜的模样,淮梁不由得一直看她。
楚无歌心里也是紧张着,但是只能够安慰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昨日的狩猎实在是有运气的成分,且几乎是运气促成了那一箭的成功,今日到底会如何,她也无法下定论。
淮梁看楚无歌,“敢出差错……”
“你饶不了我!”
楚无歌放下筷子,心里慌着,但是还是微笑着看淮梁调侃,“太子殿下,能不能相信我啊?让我有……有信心吧。”
楚无歌的语气婉转,几乎要说出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的话来,可是到底开不了口。
……她怕淮梁现在就要了她的命,或者是将她送给小王爷。
淮梁看楚无歌,淡淡道,“继续吃,有力气。今日做成功了,夜宴归来给你带酒带肉。”
楚无歌看淮梁,微微一笑,心里却觉着压力更大了。
也许……她本来不该接下这个任务的。
但是现在……只能够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这时,门口方向传来了侍卫的通报声音。
淮梁扭头。
楚无歌看过去。
“太子殿下,是秦姑娘来了。”
楚无歌淡淡撇嘴,这到底是女子,一大早便赶过来,多半便是因着自己在这里吧?
“进来。”
淮梁站起身,去迎接了。
秦纭襄换了一身衣裳,今日是素净的墨色,看起来贤惠至极,手里端着托盘,其上摆放着碗勺和汤壶。
秦纭襄的目光先落在了桌子的方向,果然瞥见了楚无歌,微微一滞,暗暗咬牙。
“纭襄,来了。”
淮梁开口问候。
秦纭襄微笑,走到了淮梁的面前,“淮梁。”
“这是……”
“这是我亲手为楚姑娘熬制的补药。昨夜探望之时,才知道楚姑娘有伤在身。楚姑娘是你的朋友,那也是我会照看的人。这补药对身体好。我并非名医,不知楚姑娘伤势根源是什么。但是这补药是好的。”
听着秦纭襄的话,淮梁的眸子亮了起来,她还是如此顾着他。
“这让你费心费力了,楚无歌不过平素女子,怎么能够让你劳苦?”
楚无歌听到淮梁的说辞,不由得暗暗痛骂他几句。
秦纭襄一笑,“我该做的。”
淮梁与秦纭襄到了桌前,看楚无歌。
楚无歌看秦纭襄,又看了看淮梁,起身道,“多谢太子妃。是我的福气了。”
秦纭襄看楚无歌,温柔道,“楚姑娘是淮梁照看的人,这一夜还与淮梁睡在一处,可见关系匪浅……我自然也顾着……”
楚无歌急忙道,“放心,太子妃不必误会。太子殿下绝对没有做越矩之事。我是在席子之上睡的。”
淮梁看楚无歌,不由得感叹她说谎倒是一把好手。
秦纭襄依然温和,“我自然信姑娘,更信淮梁。”
楚无歌笑,心里暗暗想到,信什么?当真信又怎么会一大早便赶过来?还有这补药到底如何,有无毒药,都是她不敢想的。
秦纭襄为楚无歌盛了一碗补药,递给她,“楚姑娘,来。”
楚无歌一愣,看了看淮梁,见淮梁正温柔的凝视着秦纭襄……
这补药……她哪里敢喝?
“太子妃,我已经好的利索,并不需要补药了。多谢太子妃心意了。”
秦纭襄一笑道,“妹妹这是拒绝我的心意?妹妹还是喝了吧,补药是有些苦的,喝了也好给自己长个教训。”
楚无歌已经听出来秦纭襄话里有话,此时是进退不得……
这时楚无歌看着秦纭襄的眼睛,恍惚之间觉着那一瞬间的刻薄似乎在哪里见过,不是在山间客栈,也不是在招仙客栈,是在更久之前……
“楚无歌,本王都还没有这样的福气!”
听这淮梁的话,竟然还有些醋了的意思?楚无歌无奈一笑,“那太子殿下,这福气给你。”
“妹妹这是开的什么玩笑?”秦纭襄依然注视楚无歌。
楚无歌说不出话来,觉着被一双锋利的目光盯住了,这补药,她是非喝不可了……
“太子妃,别叫妹妹了,我不是……我只是普通女子罢了,还是叫我,楚无歌吧。”
说着,楚无歌抬起手接了药碗过来,看着那翻腾的汤药,不由得皱眉。
到底有无毒药,她根本不知道。
楚无歌深深的吸了口气,低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当即皱眉掩面,将药碗放在桌上。
“太苦了……”
楚无歌难受的说道。
秦纭襄道,“良药苦口,辛苦楚姑娘了。”
楚无歌向后退了退,“太子妃,我当真不能喝了。”说着,楚无歌看了看淮梁,“再喝,今日我还得在这里睡上一日,一直煎熬。”
淮梁看楚无歌,无奈摇头,“对不起纭襄的心意了。”
“抱歉了,太子妃。”楚无歌道。
秦纭襄一笑,已经见楚无歌将药喝在了嘴里,这教训也做了,想来楚无歌已经会意了。
“无妨。楚姑娘,我是盼着你好的。或许,待我再调节一番,可将补药做的不苦。”
楚无歌一惊,“我已经会意太子妃你的心意了。不必再为我做什么了。多谢多谢!”
淮梁看着,目光黯然了一瞬,没有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