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种田后人收,还有收人在后头,说甚龙争虎斗。
汗青独留成者,谁管路边枯骨,千载黄沙掩风流,功名争霸几时休,不过顷刻过手!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只盼早到与来迟。人生在世天天天,日月穿梭年年年......”
茶楼的一位说书先生先是活络活络气氛,见台下的寥寥几桌客人纷纷向他投来饶有兴趣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咂咂嘴巴,故意拿着折扇一扇,来回踱了两圈,这才开讲:
“天下之事,分合交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三百年韩朝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看似有二十一州偌大的皇土,不过是名义上的而已。”说完,说书先生看了一眼台下茶客们的脸色,见他们似乎有些认同,这才接着说道。
“朝内有官宦相争,各种势力门阀不断,朝外各州知府更是天高皇帝远,无暇顾及。外有东海妖祸,又有越国,夏国时不时的骚乱边疆。”他说完这些话,又有些心悸的看了看台下,若是有那个识相的去报官,他这条小命只会白白搭去。
见茶客们并无任何异常,也没有过早的走出茶楼,这才又接着说道:“都说这盛世方可太平,可如今匪盗横行,民不择饥,连我们乾州城都冷清太多!这三百多年的盛世我看也没几天太平日子过了。”
“茶好!先生说的更好!只是先生不怕......”台下华袍中年人笑着做了个砍头的手势,似乎对这位看起来年纪不过三十来岁的说书先生略感兴趣,做了个提醒。
那说书先生本叫陆引,字贾良。本就是这茶楼的长子,这茶楼内外两幅对联便是他所提写,这内联便是:一天无空座,四时有香茶!外联却是:若能杯水如名淡,应信村茶比酒香。此外联当时写出不知引得多少读书人来访,对着那外联纷纷感慨万千!
如今世道不济,茶楼生意更是一落千丈,为此他父亲所幸将小二与厨子一并要请走,陆引要不是在中间说了好话,可能他们回去又要为一家老小的生计发愁。今天他也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挽回一点茶楼生意,虽然对朝中的局势还不太明朗,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大韩皇朝已经没有当初的盛世了。
“在下不才,只能言尽于此!”陆引右手拿着扇子有些歉意的说道,并不是他不想说,委实是不能说,不敢说。再看这台下的三桌人个个一脸豪气,委实不凡,指不定就是这官府里当差的。在看另外两桌的人似乎都以那华袍中年男子为首,这让店小二觉着应该是城中的那位官员吧!
“在下陆引,是陆家茶楼的小掌柜,虽有些事情不可说,但对于其他事情我陆引也还有自己的见解。”陆引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后者一下就上去给他们添茶。
“不说我们乾州城如此冷清不堪,其他的地方也更不要说了,像冀州,凉州,通州这三个大州也是如此,可以说他们比我们还要冷清。”
“哦?”刚刚说话的那人看着陆引有点意思,轻轻的喝了口茶。一张桌子就他和一个魁梧汉子,剩余两桌的人也都是一脸英气。不过看这架势明显都是那说话之人的扈从。
“小生不过而立之年,不敢谈些什么什么庞大道理。就这三州来说,悍匪横行,百姓食不果腹,各州知府尽管不留余力的去围剿,可就像割草一般,今天割完,明天又会冒出一茬子。”
“哦?”那人斜过头,饶有兴趣的喝了一口茶,茶楼街外已经没多少人,满地风霜与那离去之后的残余,大韩摇摇欲坠,犹如风烛残年般的老人。
“这三州虽是如此地步,可真正危机的还是徐州和承州这两个不小也不大的地方,百姓虽不至于饿死,可就是这样才会让他们更加的愤恨,大户人家与官员勾结,欺民霸市,饿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正饿着的看着这盘好菜!”陆引说到最后还故意抬高了声音。
陆引自小熟读四书五经,尤其是纵横家的《鬼谷子》《苏子》两书更是倒背如流,也并非他不想去朝堂之上一展拳脚,可如今的世道他早已不抱希望,倒是对着天下的局势越发感兴趣。
“徐州?”那中年斯文人有点惊讶,这徐州可年年丰收,百姓生活的应该很好啊!怎么看都不如其他几州那样。
“这你就错了,如果这位公子能在点两壶茶的话,我便再说上几句!”陆引礼貌的一笑,自己学富五车,也要为这吃食担忧,内心重重一叹,其他六国疆域不大,可也不像韩国这样,动荡不堪。
“哈哈哈!我以为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呢!”那人放声大笑,将手中茶杯轻轻一放,对着一旁的魁梧汉子点头示意,只见这魁梧汉子从怀中掏出钱袋,重重滞在茶桌。
陆引尴尬一笑,对一旁的茶小二眼神示意,这茶小二连忙又去添茶加点心,梨花糕,桂花糕,米糕都齐齐摆在桌上,只是那人没动,旁边两桌也不敢去动。
“咳!”陆引将嗓子用手一整,将折扇轻轻一开,气定神闲的说道:“趁乱起火,敢为人先!”
·······
韩国各地寇匪纷纷举旗起义,果真如陆引所说徐州与那承州最先传出造反消息,那中年斯文人又再次来到茶楼里面。
“先生所言果然不假,不知接下来这韩国又会怎样?”中年斯文人随当今韩国国姓,姓宋名朴,便是那当今国主皇叔宋业新!
“呃!”陆引颔首微点,站在看台之上,两手轻抖袖口,思忖几分,这才微微说道:“接下来,我看朝中无暇顾及两州!”
“哦?为何?”宋业新而今四十添一,正处蓬勃向上的好阶段,不仅有自己领地归属,还有那无双的杀惊雀骑军凶名赫赫,位于乾州之地,却又有自己骑军与黎明百姓。
“众所周知我乾州境内有个名震天下的明王宋业新,他们根本不会去管这些小打小闹场面,更担心的是这乾州明王!”
宋业新听到他说自己名讳也不愤怒,只是轻轻一笑,又问了一句:“那依先生之言,宋业新又应该如何做呢?”
“忍!忍到他们再也控制不住局面,忍到他们再也没有空闲去管,这个时候,就是最佳时机!”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陆引又坐在看台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怎么忍?”
“安抚百姓,制造名声,让乾州风调雨顺,朝中自然会放下警惕!”
韩国动荡开始之时,不知这谣言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在纷纷传明王宋业新举兵造反,要为国主,那段时间朝中那些官臣一个比一个急,生怕宋业新会攻上满帝州,就是因为他的惊杀骑军太过厉害,韩国东海妖患大半功劳都是靠这骑军这才没敢全力进攻。
“那你觉得宋业新真如传言那样会反吗?”宋业新带着询问的语气,眼中欣赏求贤若渴。
“我倒不觉得他会反,只是!”陆引顿了顿,又凝神盯了两眼宋业新,又被宋业新给生生打断。
“只是什么?”
“只是可能会被朝中那些宦臣逼的不得不反!可能也正如明王宋业新那名字一样,注定会反!”
“先生也认为他会反!”
“当然!”
“不若我们打个赌,要是宋业新没反你就去明王那里自首,要是反了,你这酒楼这辈子生意我承包了,如何?”
“当真?”陆引本来刚刚还在思索这华袍中年男子到底是何人,被他给生生打断,这才没了考虑。
“当然!”
“好!就这么说定了!”宋业新站起身来,桌上的茶与糕点都未动过,上次来时,他还多多少少吃了点东西,现在什么也没动,也留下一个金丝绣边的钱袋。
陆引摸了摸下颚,看着桌上那个钱袋,等到宋业新走后,这才舒心一笑。
······
景阳府位处懿国西南,与十万大山相邻,以前没有一纸书言七律时,这里虽经常被妖物洗劫,可毕竟当时玉江是懿国大战场,那玉江自十万大山流出,途径三国,懿国便是首当其冲。
这一月来,景阳府作为一个小州府,可对朝中征兵一事,这景阳府可不比那些大州府下的心思多。
景阳府刘学瓶作为一个刚上任没几年的知府,对这景阳府也算颇为尽心尽力,一来到这里时就自掏腰包广修道路,不仅将百姓赋税降了两成,那些冤案奇案也得以昭雪。
说这九境儒士刘学瓶曾经还专门去东山探访过几次赵宣化,可算把马旺财吓得不起,当得知这知府不是找他时这才暗暗松气,又是将自家酒楼承包,又遣美眷相伴,只是刘学瓶好像并不怎么感冒。
“大人!东山镇马旺财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刘学瓶坐在书桌上正处理一些琐事,又被下人生生打断,听到这话,将笔轻轻一放,心想:“这马旺财尽管经营自家酒楼,可这三天两头就派人送些礼物,倒有些让人厌烦。”
“嘶!”刘学瓶摆头一叹,略微思考这才说道:“算了,余来县令告老,你就差信让他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