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将倾,千里溃堤。今有阉贼横行,霍乱纲常,上潜先皇之隐,下乱朝纲之伦。私伪诏书,狼豺成性,蝇营狗苟,以寒微之身,残害忠良,颠倒曲直。昔有吴仁礼中书上谏其行,代先皇施以灭口,吴家一百三十一口人,无一生还;今有夜相大骂阉贼,专制朝权,威福由己,其之宗盟,委以重任。实为天地不容,神人公愤,窥窃后宫,乱其纲常,子征父妻,弟收兄妾,上下相习,恬不见怪!陷先皇于不义,于天礼而不顾!
得知大韩将尽,天下将乱,实不忍阉贼掌权,代先皇手谕,本王宋业新整操旧兵,顺天下民心,特立檄文!
我之先祖,实为不易,以身躯挡于东海,以鲜血铸就铜墙。然如今阉贼独断其行,勾结妖族,有失君臣之道,宪台抱怨,人心离叛,普天百姓,怨声载道!当此之时,代行天礼,立纲陈纪,救济斯民,我之读书人又岂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
自人族列国以来,历世名教,教习人伦,君臣,父子,夫妇,长幼,尊卑有序,秩如冠履不可倒置。举千年之礼,人伦颠倒,霍乱无序,观阉贼野心,其人可诛,其心可烙!
南有蛮夏觊觎,东有妖族掠行,西有中越倒龙河骚乱,北有颠倒纲常之云来。纵观我国,三州交壤,匪盗成群,民不择饥,我之属城乾州,冷清异常,满地狼藉,愿承天下之礼,代行天下之事!
烦请阉贼,看今日之域中,是谁家之天下!
陆引慢慢收笔,拿起那张刚刚写成的檄文,满意的看了看,忽而又转头望向青薏子。只见青薏子尴尬的挠了挠头,有些讨好的说道:
“好!写的真好!”青薏子自从见到他的天命人陆莹后,便在这酒楼帮上了忙,要不是陆引劝了丫头几句,估计这会儿的青薏子还在酒楼外面痴痴的看着呢!
“唉!你不懂算了!”陆引慢慢摊开檄文,好像想到什么,突然正经的说道:“对了,我要去给莹儿教书,你来不来!”
“我!唉!算了!”青薏子可不想被骂,自从到这后,无论他做什么都免不了一番骂,就是他为这仙人醉酒楼揽客,都被陆莹白了几眼。
“嗯!甚好!”陆引听到他一摇头,嘴角勾出一丝得意的微笑,继而眼眉指了指刚刚写成的檄文。
青薏子抬头看见陆引这样,抱着侥幸的心理又轻轻问了一句:“要我送?”
“当然!”陆引说完便满意的走了,临了前又加了句:“对了,记得跟他说,是也非也,非也是也!”
青薏子冷眼看了看桌上的檄文,又抬眼望着陆引的背影,等到他走后这才悻悻一叹。看来他师傅说的没错,他这趟下山啊,还真的抱尽磨难。
“对了,我的《铁板神数》你没有偷看吧!”陆引从门外探出一个脑袋,冠玉丰朗,谈吐有礼,只可惜,到现在还是一个人。
“啊!没有,没有!”青薏子连忙摆手,他还以为陆引发现自己有些不愿去,到时候将他赶出酒楼,那自己这趟红尘劫可真就白来了。
“铁板神树,这里!”青薏子指了指放在桌上另一边那本书,又连忙将它拿起,似乎有些不解,这书名倒有些像相命测字的道书,只是好像没有听说过啊。
“呢,给你!”
陆引看他慢慢将这本书拿过来,忽而裂开一笑,将手一摆:“算了,给你了!”
“给我?”青薏子看了看那本书,有些疑惑,刚想收回去,又被陆引直接抢走,抬眼只看到背影与悠悠一句话:
“你既然不愿意,算咯,算咯!”
再说前日懿国东山镇
铁匠铺里,张让怔怔出神,坐在木椅上,痴痴的看着他们修炼,就是左川练错几招剑式,也没见反应。
只见左川将自己耳朵一揪,一脸害怕的说道:“师傅我错了!”
“师傅?”左川发觉张让出神,又跑到面前慢慢晃了晃,张让这才悠悠一醒,收起忧虑神情,直接正色说道:
“有什么事?”
“那个,那个,没事,没事!”左川嘿嘿一笑,负在背上的剑也跟着晃动,看到张让转头望向顾千秋和马六,这才悻悻的摸了摸头,正准备偷偷溜走。
“慢着!”张让话刚说完,只见左川抬脚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还是那种小心翼翼的表情,眼球瞄向后方,一脸疑惑。
“嗯?师傅,我怎么动不了了!”左川一动不动,眼神不断瞄来瞄去。
张让哀伤的叹了口气,这才慢慢站起身来,眼神从他们那里喵过,又对着正在打铁的马六叫喊一声:“六子,过来!”
等到马六走进院内,张让这才将左川解开,只见左川一脸尴尬的挠了挠头,嘴上还在那傻笑,咧开有些泛黄的牙齿:“嘿嘿,我就说师傅对我最好了!”
似乎是看到张让没有惩罚他,有些疑惑的与马六顾千秋并在一起,又小心的用手肘碰了碰马六,小声的问道:“师傅他怎么了?”
“我!”马六摊开双手,刚要开口想说我也不知道,只见站在前面的张让一脸忧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才慢慢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想我们的缘分应该到此为止了!”
张让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直接让原本嬉笑的左川慢慢收回笑脸,那是左川头一次这样,就是当初他拜师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只见左川双眼发光,慢慢用袖子擦了擦,这才悻悻一笑:“师傅,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马六听到这番话,内心震惊不已,脸色也变了变,只是没有像左川那般,心中虽然不舍,可看到师傅那一本正经的脸色,他知道这不是玩笑!
只有知晓事情的顾千秋一脸凝重,慢慢从腰间拿起葫芦,左手轻轻扭开葫芦盖,右手拿起时,手一直在抖,张让昨夜对他说了很多,可以说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师傅,他那个名义上的师傅可从来没有传授自己心得剑意!
顾千秋突然想起半年前初见张让时,自己还是个六境天命初期,现在只差临门一脚,便会直入青天,迈入修士的大门上三境!
张让慢慢迈步,轻轻从他们眼前扫过,一边走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半年了,是时候走了!”
“左川你啊!”张让轻轻的拍了拍左川肩膀,复杂的看着左川,执剑左川那泣泣模样,又笑着将他眼角泪水轻轻一抹:“以后练剑认真点,再也没人盯着你了!”
“师傅?”左川看着张让这模样,努力不想让自己哭出声,可还是一脸痛苦,两眼之间止不住的流出眼泪,左川曾说过,自己再也不会流泪,只是没想到才几年功夫,竟然又流了出来。
“师傅!谢谢!”左川点了点头,慢慢跪在地上,对着张让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接着慢慢擦拭脸颊,一边用鼻子抽泣,一边笑,额上那青红磕印与左手那个妖字便是他在这里最好的证明。
“六子!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收你为徒吗?”张让撇过头,轻轻一笑,似乎不想看到左川磕头模样,只是那碰碰的声响,一声一声砸进张让耳里,砸进张让心里,他不舍吗?当然,不仅仅石自己女儿,还有铁剑铺,还有自己这三个徒弟,他用了毕生所有东西去教他们。
“师傅!”马六似乎也想问原因,被张让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而后接着说道:“当初我是你顾大哥的面子上收你的,现在来看,有点后悔怎么当初没早点将你收为徒弟!”
张让露出一丝微笑,看见马六那不舍模样又继续说道:“以后我不在了,记得照顾好铁匠铺,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叶清你也帮忙看着点!”
张让一席语毕,轻松的笑了笑,他不打算跟他女儿说,他怕自己忍不下心,现在他走了,至少张府还有家的样子,比原来还要热闹,至少在张让眼里,她应该不至于一个人!
“碰!碰!碰!”马六什么话也没说,一脸沉重的点头,虽然他明白自己师傅要去做什么,但是他师傅既然说了,他一定会去做,马六从没有那么多心思,原来心里只装了两个人,现在这心里装的人可多了!
“顾千秋啊!”张让只对着顾千秋肩膀拍了拍,并没有说什么,只见顾千秋慢慢将酒葫芦收好,长长吁一口气,这才慢慢跪在地上:“师傅在上,受弟子顾千秋一拜!”
说完,对着地上也重重磕了起来,三个人齐齐跪在地上,望着转过身子的张让,不知为何,他们听到一丝微弱的抽泣,不过这重要吗?
“你们回去吧,就说我有事要去御京,以后会来接她的!”张让摆摆手,微风轻轻吹拂,眼睛眯起,顺着眼角流出几滴泪水。
自此以后,天下或许有叫张让的,只是威武斩妖大将军再也没有了,或许还有那把排名第七红浪剑。红浪有泪,不知为何,张让现在竟然认同那个起名字的人了。
“不走不行?”顾千秋抬起头轻轻凝望,落寞的背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也不是铁匠铺里打铁的张铁匠。
“不走不行!”张让忽的抬头看了看天空,明日就要开始了么,那么他今夜就去见见自己的老朋友吧!
“没有办法?”顾千秋似乎不信,又问了一句,一旁的马六和左川一脸疑惑,他们可不知道自己师傅要去哪里!
“没有办法!”
“那我也去!”顾千秋站起身子,双眼清明直直的立在张让背后,尤其是背上的那把剑似乎听懂了顾千秋的话,竟也跟着轻吟起来。
“师傅,我也去!”左川也跟着站起身,用袖口擦了擦脸庞,虽然他不知道,可是那又怎样?
“我也要!”还不等马六说完,就被张让挥手打断,只见张让慢慢转过佝偻的身子,那一瞬间,马六觉得师傅老了,比原来要憔悴不少!
“你们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