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这次不得兄可是要在床上躺些日子了,不过也好,胜在有人伺候着。大理寺的官职和太子哪里倒是不用经常去,他和皇帝萧闲都心知肚明,他做官只是朝廷和紫罗之间的互相敷衍,走个过场而已,毕竟现在的和平只是因为皇帝没有精力解决紫罗众人而已。
张式躺在床上,玲儿坐在床边,其他人都不在。听玲儿说李妙这几天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几度像去元帅府邸把那二少爷的头颅偷回来解恨被甄厉拦下来。
张式还是想不太明白自己与巫煜有什么仇恨,以至于他非要杀了自己。反正这次与巫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元帅府那边倒也没事,还有老王爷替他顶着些,说起来他那颗丹药倒是正挺管用,就是少了点。
这话要是被老王爷听见不得气的把药从他嗓子眼里抠出来,武当十年才出一炉的龙武金丹,当年王爷被人一剑刺破了肠子都没舍得用,他还嫌少了?
甄厉推门进来,玲儿也在张式一个眼神之后识趣出去,三天前他决然一枪救了张式,张式却越发看不透他。在张式眼里,一个阴冷狠辣的人是不会把人命放在眼里的,何况这人只是刚认识两天的结拜兄弟,可张式最怕的也是这种人救了他。一时之间张式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关系,毕竟这在他这里本来如同流水过客一般的二哥,当真救了他的小命儿。
张式还是尴尬一笑叫了声二哥。
甄厉抬手打住他,还是那副老样子低声道:“莫要谢我,其实巫煜早就告诉我他来此的目的就是取你人头,原因无他,天下大乱即将开始,巫家想用你的人头重振江湖声名,我答应他不会阻拦,却失信了。”巫家是江南那边的老门派了,多年前上一任门主走了邪道,信奉了巫蛊之术,把原本一名门正派搞得乌烟瘴气,甚至还卷进了西夏军队去,结果昌义之兵临南汉,路过时顺便马踏了巫家,若非临近的潇湘派极力帮着周旋,恐怕现在巫家只剩一片废墟而已。
张式趴着的头抬了起来,有气无力的说道:“二哥,那你嘞,你来挑战我是个啥目的?”
甄厉摇摇头叹了口气:“听说你对百家武学都有涉猎,剑拳皆造诣颇深,我来,只是想磨磨枪而已,我和你们不同,我需要快速的进入六品,才有活下来的希望。”其实张式知道,他是北魏官宦子弟,与南汉的冯家差不多,只是冯家官坐的比较稳一些而已。
张式苦笑不已……
半月之后,张式桌面上出现了一份关于甄厉一份关于巫煜的资料,皆来自采药人。这巫煜倒是没什么,就是苗疆巫家山庄近些年有些安耐不住了,想在这乱世一举再创不动的江湖位置而已。床上已经好转大半的青楼公子拿起来甄厉的资料倒是有些惊讶,这人一路从长岭磨炼,到京城时已经成了北魏各门派的共同追杀之人,最重要的是他这人无门无派,野路子出身,父亲甄文道是北魏一四品文官,前些年遭人陷害入了大狱,倒是后来给放了出来,只是名声被人给坏了,几度自缢皆未成功,家里还有一姐姐甄丽丽自小就以文才冠绝北魏,每日求见的士子把门槛踏断,其他倒是无言,只是稍稍提到魏朝戍边将军王慧龙之子王大宝喜欢他姐甄丽丽。
第二天,一本被张式默写下的《霸王裂天》和一本《燎原火凤》丢在了甄厉面前。张式淡淡道:“这两本是我知道的最适合你的两种枪决了,二哥闲来无事事可参考参考。”
甄厉也不客气,点了点头。推门而出走到院里,张式后面跟着,甄厉轻声道:“天下练枪者多如牛毛,大成者万中无一,前秦的霸王枪长鱼算得上一个,旧蜀的火凤枪赵杨也算的上以一敌万的高手,这种只能秘传的枪决你都能有,看来我把你想的简单了四弟。”
张式挥挥手道:“还好你没问我从何处得来,吓得小弟一身冷汗,既然已然如此,二哥不妨练练试试,反正你枪中有霸王意,至于六品,二哥你且别着急,有什么事,不还有哥几个呢么,我能帮你。”
甄厉转圈踱步最后还是言道:“我的事,四弟莫管莫问,还是我自己来解决,毕竟你是梁官,我是魏臣,我俩只做江湖兄弟就好。”
张式悄然道:“莫非是朝中恩怨?”
甄厉更像爆怒的佯怒道:“莫管!”之后便扬长而去,张式又用手指搅动起来自己鬓边垂下的发丝,过了一会才嘀咕道:“看来北魏这朝堂,也是一团浑水啊。”
突然想到什么的张式火速回屋看到了正在整理衣服的玲儿,扯着她让下人备马车,便直奔王府。
递了拜帖后不一会有管家出来亲自带着二人进了府门,穿堂过院来到了花园,老王爷身着农衣,正在给心爱的菊花园除草。
张式轻施一礼道:“拜见王爷。”
农夫打扮的王爷放下锄头直起腰看了看张式打趣道:“往常里不是叫老头子么?怎么了被背后一刀捅的有礼貌起来?怎么着,这会想起来老头子了,来看看我?”
张式马上又变回湖边钓鱼时的样子目无尊长道:“这不是在王府么,总要在意一些,刚刚受了硬刀子的伤还没好,别再回头让人捅了软刀子。”
王爷做式欲打又停放下来手道:“这会儿你小子知道谨慎了?才刚认识两天就学人拜把子?你知道巫家全是什么人么?”
张式嘴硬道:“这不就知道了么”。
老王爷一笑问道:“今日你来王府,不只是要谢我送你金丹的吧?”
张式也坦然一笑道:“老头子就是老头子,世事通明啊,我想打听一个大理寺监狱中的人,不知道你这有没有资料。”
老王爷摆了摆手说道:“老夫二十年前就不问朝中事了,我帮不了你!”
张式不依不饶道:“别着急啊,没让你帮我,就是打听打听,不用你出手。”说道这张大公子还讨好的拂了拂老王爷的背。
王爷招手吩咐下人搬来太师椅,坐下后一伸手便有人递上一紫砂雕花巴掌大的茶壶,老王爷抬手就喝起来茶,也不再搭理张大公子。
张式上前低身轻轻道:“据说当年有个在京城搅动风云的大盗,名叫关宏,王爷可曾听闻?”
老王爷眼也不睁花白胡茬分开道:“知道,当年他在京城放出话来某时要偷先帝的一瓶好酒,后来被昌义之擒获,关押在了大理寺重狱,他现在还活着?”
张式拿起锄头继续打理刚刚老王爷未完成的小花园边除边说道:“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人要救他出来,我来你这就是想知道皇家对他的态度”张式抬起头一笑:“或者说当今皇帝咱们陛下对他的态度。”
老王爷起身就走……
被老王爷亲自从大门里推搡着赶出来,或许在下人眼里是一种殊荣,很有面子的事情。可这位张大公子骂骂咧咧的走了却显得有些不识抬举。
吩咐玲儿在马车上等着,张式一人又进了深重的宫门,火速来到了东宫递了允进的牌子,这才见到了萧观,不巧的是独眼皇帝萧闲也在。从那日张式夜闯了司天监,这个仿佛看不起天下人的皇帝就不怎么关注他了,这也是张式乐得所见的。
扑身跪地行礼,又被一脚踢起来,独眼皇帝声如隆钟:“听说你被捅刀子了?怪不得这些天也没见你来撺掇太子去偷我的六千尾锦鲤,好些了?”
张大公子演的一出好戏,又赶紧扑倒在地:“不敢让陛下惦记,小臣一切都好!”张式心里为自己叫了一声好,是出儿好戏!添彩儿!
无疑,又被踢了起来,张大公子心里咂摸这皇帝莫非真像燕妃所言,是个修道禁欲的苦者?不然怎的身体气势如此磅礴?
萧闲沉声道:“天这么晚了,你来宫里有事?”
张式眼珠子快速转了两圈抬起头来扭捏道:“我想……我想查个人。”
独眼皇帝大袖一挥赏了一个字:“说!”
张式还是故作孩子气脸红憋口吞吐道:“关宏。”
前面传出独眼皇帝放肆的大笑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朕压制了他们十几年了,既然要来那就一次做个了断吧,反正朕也不喜欢藕断丝连!”
张式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大盗关宏当年不知道是被谁送来帮皇帝重用昌义之的一个最合适的理由,江南道那群以魔教自居的人背后究竟是谁在背后搅动风雨?沉寂了这么多年不动,今日到底是忍不住了。昌义之和曹景龙在朝堂虚暗实明的党派争斗到底是真是假?文官中吵着要停战背后却故意引战的御史或者其他人到底想要什么?
萧闲已经很累了,却一切都明白,不都在把握之中,他睡不着。
独眼皇帝说了叹了一口气道:“准你巧妙处理,莫多生事端,放了吧”。
张式对着皇帝身后的太子使了个明日再找你算卖我的账的眼色便悄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