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是夜,梁城十字大街,堂皇威严的王府旁边的一座两进的院子,此时月色当空,秋月贵皎洁。夜色宁静,灯火已熄,只有白如霜雪的月光打在青石黛瓦上,一院顿觉亮堂。
“你小子长得一副女人相,杀起人来倒是很威武霸气,伤都好利索了吧?”房顶上传来谈话声音,显然是有人在晒月。
“爷们儿这体格,早就好利索了。唉,听说前两天有人夜闯元帅府把刚刚能下床的曹蛮又给打了一顿,还不轻,估计又得来三个月的卧床。是不是你干的?”同样躺在瓦片上晒月的昌小禄扭头看着张式问道,声音虽然亮堂,却无由的多了一股阴柔气。
和张式谈话的正式那天朱雀大街拼死救下张式性命的那红衣男子,现从三品云麾将军昌小禄,也是骠骑大将军昌义之的亲侄子,世人皆知这昌小禄被昌义之视为己出,从小就把他扔进军队严厉培养,虽然长得清秀俊美,可这身上的伤痕却不比任何一个老兵少了一道。
张式看着月光打了一个哈欠道:“不是,我还以为是你干的,难不成是你叔叔派人做的?”
红衣青年极力摇头道:“不可能,叔父从小待我极严,这次擅自出手救你算是已经惹到了曹家,他不对我行家法都是好的。”
张式笑道:“这就是你赖在我家白吃白喝还每天指挥我家厨子给你做川辣鸡三个月的理由吗?”虽然嘴里这么说,张式却能肯定,王家大包里又出来不把命当命的狠人了,也不用说,王大刚虽被陈大伯留在了紫罗山下平安村,可他的本事在这梁城附近可是能通了天的。
昌小禄委屈道:“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啊,大哥,吃你喝你点值当吗,看你那抠样!”
张式还欲再和他争讨一番,突然感觉后面有动静,两人同时转头向后看去,一人从后方窜出头来看着两人说道:“你俩坏小子都是老夫救的,偷偷出来谈天说地敢不叫着我老头子?”
来人是老王爷萧睿。
随后两人一同躺在房顶上吹着秋风听老王爷吹嘘前半生的威武霸气,直至深夜。
确实,两人能这么快就活蹦乱跳,还是靠着老王爷的珍贵药材。不过张式也付了些银钱的,李妙搬空了曹家半个库房以至于现在库房门派了重兵把守的金银财宝都给了老王爷,无奈的是,在整个京都也只有这个名义上吃斋念佛的老王爷敢话曹家的钱。
三个月里京城发生了不少事,让张式躺在床头和与他并排躺着的大姑娘打扮的昌小禄笑着当做了下饭的一道开胃小菜,且回味悠长。城里来了一批所谓的武林高手,也不知是哪门哪派,住在了小玲珑旁边的客栈里。
一个月后,北魏来使臣面见当今梁皇,谈判求和。
张式结拜的三哥冯天智从三个月前说有事出城一趟,至今未归。
张式收了一个徒弟,叫王冬瓜。
张式养的奶牛,瘦了许多。
三个月前,张式当街被砍那天,后宫里一姓曹的女妃被打入了冷宫。
其余的,皆没有半点动静。
新宅子里只住着玲儿和刘妈,刘妈老了,便不再管小玲珑的事情,把场子交给莫渔儿他是放心的,毕竟她也是当过老鸨的人。除了这两个女人,还有一些下人是从小玲珑调过来的,因为张式做不到每天下厨,王冬瓜也时常来,可能是因为他喜欢张式偶尔搞出来的牛乳点心。
这三个月日子过得舒服,和昌小禄斗斗嘴,老王爷也时常过来串个门,三人每每胡天海地,虽然性格各异,却毫无违和感。
只是昌小禄始终都未说,他到底为何拼了命救他。最终昌小禄还是在一场酒后,被张式赶出去了挂着“张府”牌匾的张家两进的院子。
老是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舒坦是舒坦了些,可人生啊,毕竟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情,比如娶个媳妇,生个儿子,或者姑娘。比如看看名山大川,找找仙人,也找找自己的来处,和归途。
两骑出府,张式还是骑着一匹与原来一般无二的大青马,昌小禄也是。张式今日一袭白衣胜雪,毕竟十八岁的年纪,策马啸西风,翩翩佳公子。昌小禄还是一身红袍,散发披肩,画眉涂唇,倒是像个美人儿。
“美人儿,就在这里告别吧,我去找皇帝老子说点事,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呢”张式对着同行的昌小禄打趣道,在府里呆了这么久,头一次出来遛马,心情格外的美丽。
昌小禄怒骂道:“老子是男的!再把我当娘们老子一戟捅了你!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到了皇宫别太过分,记住不吃亏就算是沾光了,你求我的我尽量办,有事来将军府报名字就可,来日方长,江湖在会把您嘞!”
说完,昌小禄一松缰绳,一骑绝尘不一会便消失在张式眼中。张式撇撇嘴,这一番话说的,除了前两句,还是一股娘们儿味。
到了皇宫,熟门熟路,张式到了东宫萧观寝殿,萧观还是和以前一样,施礼叫了声张师兄,这次张式心情好,也打趣着给他施礼叫了声太子爷。
搞得萧观小脸一红,看在张式眼里,心道是个老实孩子。
觉得好玩,张式又调戏道:“听说这次北魏来人是给你说合一门亲事,那北魏的公主据说长得漂亮极了呢,小观儿,你怎么想的?”
萧观低头不语,一会又抬头认真道:“老师说过,帝王无家事,本宫的婚事自然也由不得观儿了。”有道是有情自有天地佑,无义诉与鬼神说,不管是什么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本来曾扬言与天斗其乐无穷的张式现在不也匍匐在地卑微的掐指算命步步测吉凶了?
张式敲了萧观一个熟悉的脑瓜崩道:“可别听他那个,弟弟,世上之事,你喜欢便是成了心事。世上之物,你喜欢便是了美物。世间之人,你喜欢便是佳人。以后当皇帝你还要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爱江山还是更爱美人。咳咳,别告诉你父皇是我说的!”
没等萧观告诉,殿外便传来了洪亮的声音:“你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竟然敢蒙骗太子!”
张式伏地不起,大声道臣不敢。
被一脚踹起来后,张式才谨慎的向皇帝发问:“想杀臣的,到底是谁?”
独眼皇帝摇摇头道:“换个问题。”
张式换了张轻松点的表情道:“那这次北魏来使,意义何为?”
皇帝又摇摇头:“与你无关!”
张式只能再次垂头丧气问道:“三个月之前说让我送趟密旨,还送不送?”
皇帝一笑道:“送!”
三天之后。
张府在刘妈带领下一干人等光荣的接受了皇上大张旗鼓的圣旨。高公公大声当街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女刘氏玲儿,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秉性端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今朕收为义女,擢安公主,钦此!”
张式大松一口气,坏坏的看向此时已经成了安公主的玲儿,玲儿脸色一红,便拉着往日的少爷进了屋。
接下来的几天张式忙在了准备婚礼之中,期间他见了一面莫渔儿,其人并未有何异常,看起来在小玲珑也是被养胖了一些,最后张式说我要离开了,你可得给我老实点,随即拍了一把她的翘臀在笑骂声中便离开了。
紫罗山又下山来了一位师兄,在京城找到了张式,是适越峰的马超云,因为他年纪偏大,天资一般,也就没带他下山,这次他独自下山,说是家里在朝中给谋了一官职。张式这才知道,马超云的远亲,就是在宫内的红人马公公。
过了半月左右,婚事的一切备齐,刘妈亲自下厨作了一桌好饭。上得桌来,张式感慨万千,张式对着玲儿和刘妈说道:“婚事都准备好了,妈妈和玲儿在家稍等我些日子,两三个月的时间我便从甘土城回来,完成婚礼,王爷说了,朝中好友皆会参加,这下玲儿也算有了名分。”
这些日子刘妈越发的慈爱可亲,少去了小玲珑的繁琐事儿,在家里给玲儿张式做些新鞋新衣服,在太阳下晒晒新弹的棉花,再挑选挑选被面儿,甚至还把想象中的小孙子的虎头鞋作了一双鞋楦子。张式一度以为,这才是女人最幸福的归宿,玲儿夫唱妇随。
次日清晨,张式认为玲儿还没醒的时候,带着李妙悄声牵马出门。李妙睡眼朦胧被一股冷风吹的牙齿打颤,赶紧又从行李中拿出一件外套披上,他不明白为什么昨日都已经说好,今日清晨离开的事,为何张四哥还是极力逃脱与家人告别的场景。
两人出门后,府里又有两扇门打开,玲儿与刘妈看了看他走后的院子,就又各自回屋去了。
两骑背着东方那一抹初红,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