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那一块阳玉是如何来的。
张式只说了句那年大雪封山时有天上仙子来渡我,或为我英俊之气所动留下此物作相思。
旁边关红月低头偷笑,竟红了脸颊,自从昨夜里张式给她挡了一拳后她看他的眼神便稍有异常。
张式摇摇头心道只能做此下流事了,这女的知道了如此多的秘密杀人灭口却不是张式的做法,昨夜里了尘以眼神示意疯魔后只攻击关红月就是这个意思,张式却做不出这等与道心有碍的事情。一来是这女孩毕竟救过自己的命,皇室血脉倒是无碍,只是那辜负了李秉常的赏识而已。二来了尘毕竟遁入空门这么多年,这一下若破去了一身的佛性估计再次和张式分开怕就是天人永隔了吧。
所以就只能把关红月发展成“自己人”了,看这姑娘对那白水宫也没太多的敬畏,不同于其他被洗脑过的女弟子,看来这西夏皇室还有几分威严,让那女人没有对关红月下手。张式这次的西夏之旅,看来又要多一个难伺候的跟随。
了尘的鸦木取出来以后状态好了许多,张式一桌素菜把他吃的满面红光,关红月也对这位大梁的京城少爷大有改观,只有老武老黄玉儿三人像是看灾民似的看这两人,还是从着张式的习惯,一桌子人坐一块,上了桌也就没有高下之分了,有时候了尘还向老黄拱手请问宫里的事宜,关红月也用佩服的眼神看向滔滔不绝讲解香料的武叔叔,汤饭相和,其乐融融。
人一生之所求,食之为饱,居之为安。若没有饿殍遍野,人人有立足之地温饱之粮,却也应是一番大同景象,此时张式再看关红月,只见那女子换了发型,长发飘飘,头发盖住了大半个额头,倒是少了些阳刚,多了柔美。
饭吃到一半,院子里来了不速之客,是那叫介通的少年,张式笑着摆摆手示意他进来,落座之后老武老黄分别给他递了碗筷,关红月也未做异常,只是了尘觉得碗里的半块豆腐失去了先前的味道,直愣愣的盯着介通。
张式笑着打断了他:“我徒弟,名叫介通。你看如何?这小子可是与我有三分相似,我甚为得意,以后我看那些天下十大高手之外的几个宗师之辈也赶不上他的成就。你看如何?”
了尘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道:“确实逆天。不过我看你……”
张式连忙打住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道:“你今后打算去哪?万佛塔就不必再呆了吧,这吞人噬命的鸦木没了,你再修炼应该一日千里了,就算冲击六品也不是没有机会。先说下,别说跟着我混去的话,我这么年轻带着你一个垂垂老僧,这组合多不拉风,要和像小关关这样的美女搭档行走江湖才算得上风景。”
关红月一口小米粥喷在桌面上,又赶紧拿起凳子上的抹布擦去。
了尘也不再说下去,只是他拿下来粘在嘴角的菜芽又填进嘴里边吃边说道:“我再去江湖溜达溜达,等累了就回大梁,你不是在梁城置了家业么,我去你那养老好了。”
张式嘿嘿一笑道:“好,记得去东海溜达一圈,说不定那里你还有一份天大的家业呢。”
了尘啐了声滚,便低头吃饭,不再搭理张式。
张式却不依不饶道:“你把介通带走吧,我现在这点本事保不住他,你代我教教如何?什么佛家无上心法柳家刀的都能教,一年之内肯定把你掏空了,不过你不能让他守你那一套清规戒律,让孩子吃点肉,他自小命苦,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饿着我们孩子。”
了尘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说了,你一个十七八岁孩子怎么像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一样,啰啰嗦嗦,我好好教就是了,这样的璞玉浑金交给你我还真不放心呢。”
旁边介通一脸茫然,心道这就被安排妥当了?我确实是来拜师决定换个活法的,可到这一句话没说呢他怎么知道我就愿意跟他走了?
张式似乎看透这小子的心中所想悠然道:“跟他去吧,别小看这个和尚,他可是真正的高手,杂学百家,实力在我之上。不过你还是我徒弟啊,可别被老家伙给忽悠了,转投他门做出那人神共愤欺师灭祖的事儿。”
众人唏嘘。
饭快吃完的时候老黄老武玉儿三人起身向着关红月跪下。众人不知为何,关红月也一头雾水,只听得三人异口同声道:“启禀殿下,我等三人得皇命随殿下出宫,听殿下吩咐,现观此地事宜已经告一段落,按皇命所示,具应回宫复命。可经过这两月以来,臣等心有懈怠,沉于市井小民生活,一想到宫内前狼后虎,更加畏缩不前。请陛下垂怜,为我等请命,当我等归于市井田园,乞一副旧骸骨,请殿下施恩!”
关红月随自小便跟随白水宫主学艺,后私自出宫闯荡江湖,从未经历过人间冷暖,也不知深宫里的对斗机枢,因为她那个哥哥给她营造的是一个无比温柔的生存环境,所以致使她任性阳刚,她从未处理过这种事情,无奈望向张式,这里能给她安全感的也就这一人而已。
张式轻轻点头,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问道:“三位可有什么打算?”
老黄尖着嗓子率先答道:“老奴自小从宫中长大,从没有过宫外的生活,没有亲人,只想跟着老武剩下不多的日子里吃点好的,在人世间多走动走动,也没啥太大的挂念。”
张式转头又问:“老武,你呢?你打算带着老黄去哪里溜达溜达啊?”语气里多了些令人琢磨的意味。
老武头也不敢抬直接老实答道:“张小爷,老奴当年进宫前是开饭馆儿的,大夏最有名的万和楼就是小人开的,我想重操旧业找个地方干一番小本买卖,以后买个像少爷这样的院子和老黄一块养老就行了。”
张式又别有意味的问同样跪倒在地的玉儿道:“玉儿,你也要和他们一起吗?”
玉儿摇摇头道:“公子,我是大梁的人,早些年闹灾荒流落至此,后来进了他们西夏的皇宫做了婢女,我从没想过还能出来拥有自己的生活,黄武二老谈起,让我心动。我想回到大梁,回到老家看看当年走失的爹娘还在不在。”说着玉儿竟有了哭腔。
喝一口清茶又追问道:“若是二老已不在人间了呢?”
玉儿愣在原地不答。
张式又马上说道:“我看这样吧,不如让了尘大师送三位一起去大梁好了,老黄反正有个养老的地方就好了,老武的万和楼不如就开在梁城,刚刚和你们也说了,我在那里有份家业,足够你们住下快活一生了。至于玉儿,回梁城的路上顺便就去你的故乡看一眼,若是二老不在,你跟着一同去我那里就好,有一个叫玲儿的也喜欢以侍女自居,那是我未来的媳妇儿,你可以和她一同帮我照顾家里的老人,对了家里还有两个老人,带着这两位一共四个,我知道你们就是喜欢这些日子和我在一起的这种生活了,也别说什么懒了倦了的话,我敢说这个天下,能有我家这种氛围的,也只有我家了,怎么样,三位?”
三人磕头如捣蒜。
就如张式所言,这几个人就是被张式营造的稍微有些自由平等意味的生活氛围给吸引住了,每天都能得到一种像是原本应该得到的尊重,沏一杯清茶,坐在凳子上和老友聊聊天,也甭管你是厨子我是丫鬟的身份,话能敞开了说,是多么舒服的事情。
介通倒是无所谓的在旁边乐得看戏,了尘却仰天长叹,张式不让自己跟着他,显然是不想连累自己,而自己说走走江湖看看风景,也只是想给他敲山震虎扫平一些障碍,让他的这条路能走的不要那么艰难。最后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张式又把以一个大义凛然的理由栓在了几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至少半年。
关红月却明显的沉下了脸。只有天生十窍的介通能察觉的出来,这位姐姐是听了刚才张式提到“媳妇”两个字的时候才突然变得不开心的。她直接起身用力拍了拍桌子,双眼瞪着张式怒道:“我同意了么?为什么不问我的意见!”然后没等张式回答,便转身离去。
众人哑然。
张式讪讪一笑道:“呵呵呵,是我疏于管教了,见笑见笑。”
众人长吁了一声便作鸟兽散,只留嘴角还挂有青叶的张式愣在当场。
……
三日后,按照原定的计划,老黄老武了尘带着玉儿和介通五人,连夜出发去了大梁。
第二天院子门口出现一道袍妇人,容颜浅着淡痕,却绝美于世,她手持一拂尘看着人去楼空的院子,轻叹一声又转身离去。
介通那远房舅舅却像被放在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挠头乱窜后赶紧收拾行李带着媳妇去了一地报信儿去了。
隔壁爱八卦的王大妈家也搬走了,像从来没住过这里一样。
西夏皇城附近的一城中,出现了两个身披道袍的年轻算命先生,一个手持召幡,上书:“乐天知命故不忧”几个大字,另一个身披一褡裢,里面貌似有几个铜钱。一个英俊潇洒,一个秀气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