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每次狼吞虎咽吃完煮的烂透了的软肋排骨捂着圆滚的肚子后悔自己宜清淡一样,张式又后悔了自己随意的决定跟着队伍冒进古兰山。
越往里走越感觉杂乱无趣,枯枝杂草已经埋没了那层浅浅的山路,再往里就应该到了无人区了吧,据独孤忠回忆,当年这山脉深处可是百兽横行,这么多年还没听过谁能把古兰山脉给摸索透了的。
山里并不是如想象里的如画境迷人,他给梁翰描述的寒山石径直通白云深处,溪水成冰炊烟深林人家到现在也并没有出现,更别说有白鹿踏叶,青鸟踩枝这般景象。
只有碎石枯枝败叶,荆棘蔓道,走了快半日的路程,还未听见一点活物的声音。二人相视,徒生了一些惰意,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这时候两位少爷的脚底板已经难耐长靴了。
可前头带头的那两位独孤家的老家伙并没有要停下歇歇脚的意思,还催促后面的年轻人道“两位公子,按照地图前面马上就到那别有洞天了,那可是这古兰山最危险最核心的地方,二位一定做好心里准备,按理来说冬日里百兽归洞,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咱们还是要防备些,这路走的才能踏实。”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周边俨然换了一副景象,不知因何,树木山石都变的光秃秃的,好像有人专门打理过,脚下也不再是杂乱无章,树枝杂草慢慢隐去,一块一块石阶出现在眼前。随着路走了不足百丈,一条狭窄的山中石涧出现在众人眼前,若是春夏应该有水瀑从陡峭的山壁上垂落,山涧上空横卡着一块长形巨石,石上刻着四个无色大字“别有洞天”,看样子算是找到了目的地。
张式眼神犀利,发现山涧的侧壁和底部是有结冰的,这表明其他季节的时候这里一定会有动植物生长。众人一步一步踩着狭窄的石阶,小心翼翼的从那块大石头下面穿过,张式却发现于“别有洞天”那块石头前几步远的山壁上斜立着一块无字碑,张式几步向前踩着凸出来的石面爬了上去。
走近看确实是一块墓碑的造型,只是小了几倍的体积,碑石是与山石一体,是人为从山壁上凿出来的,可疑的是碑体无字,又让张式吃惊的是于碑后有一枝梅花探出头来,若不仔细看确实发现不了,山壁被人刻了隐缝,春夏能保证有足够的水流过这里,所以冬日里才盛开了那么一朵梅花,虽然挤在夹缝里,可它还是活下来了。
张式转身下来,给梁翰使了一个冷厉眼色,打消了他的好奇心后二人赶紧跟上前面独孤家的队伍。刚刚过了别有洞天的巨石就听前面独孤家那位老管家喊道“张公子,你来看这是什么?”
二人跑过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块比刚刚山壁上大几倍形状一模一样的石碑伫立在石阶旁,也是无字碑,只不过在碑后有一块小石块,上刻“止步”二字。
张式打量了一番,发现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他叫停了队伍,提议不如就在此处驻足休息一下,既然石头上写了止步,那说不定前面或许真有些危险等着呢?既然梁乙放梁翰跟着自己出来,那说明他是对自己有绝对信任的,还有那三百兵卒,要是张式真的认为是刚刚上任兵部尚书的司马乘天能调动的可就是笑话了。
最重要的是,进山这一趟张式想明白了些事情。
众人原地休息,张式也坐在了无字碑旁,给梁翰说好了别让人打扰自己后,身子一倒就倚在了碑上,也不管其他人是否心里暗骂自己是那不敬鬼神的无知小子。
貌似从自己在紫罗山遇到燕妃时起,自己就落入了一个很大的局中,说实话张式原本是想从紫罗下山后就快意江湖的,即使争不到天下第一也总得去访一访名山,走一走这个世界传说中的那些神仙地吧。
谁知却不知不觉一点一点落到如此境地,自己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对于前宋灭亡的那一丁点好奇心?还是为了这一路上有真有假的兄弟情谊?还是说自己要打破那九十六道玄关踏破体内的十二层楼一览所谓的神仙境界?
答案是皆有皆可无。
其实这么多年,张式作为一个异界者并没有对这个世界抵触,他想另一个世界的亲人,也曾暗地里落泪,可他不知道眼前的世界和关系是梦还是真,这个世界在他一来时就抛给他了很多难题让他去解答。
脑海里那两段记忆有着唯一的一片交叉的碎片,他每次进入那个画面后都会头痛好几天。一个身穿紫罗仙裙面遮紫纱的女子,一头乌黑的头发瀑落在腰间,她的脸很小,眼睛很大,眸子里有点点星光,睫毛很长,腰枝很细,四肢纤长,皮肤白滑,三寸小脚上穿一粉绸薄底儿小鞋,一步一步从张式身边走过,张式看了看自己,身穿从未穿过的锦缎,看样子也是一位身世不凡的公子,可那女子只是轻轻瞥了自己一眼,就走向千阶台阶上俯视着自己的另外一个男子的怀里,二人的背影慢慢远去,张式却发不出一声的响声。
场景突变,张式身上的衣衫也变了,他一身青色道袍,手里还是一把长剑,对面还有一个同样打扮的同伴,与紫衣女子对峙着。那女子还是一点没变,只是这次她美目怒视着对面好像是自己兄弟的那个人,五根玉白的手指扇在了他的脸上,她离他那么近,他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看着她从愤怒到失望再到不屑,然后转身离去。张式失望的摇摇头,虽然脑袋还是没有听自己的号令,可他由衷的可惜,并没有看清她紫纱下的脸,也不知道对面那人与自己什么关系,与她又是什么关系。
一群卑鄙嘴脸的人围住了自己和同样被绑着的同伴,他们似乎要从自己那个同伴身上找什么东西,张式看着他们扒掉了他的清灰色道袍,折断了他的剑,然后他们拿起来小刀,又划开他的胸膛,最后连头发都给他割了下来,却还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然后连同张式又都被他们随便一脚踹下了万丈悬崖。
…………
一阵杂乱的声响打断了张式的回想,前面老道士大声喊道“守备!”
三百兵卒立刻摆阵把梁翰与张式围在了队伍中间,梁翰小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未经历过什么危险的他看起来竟然有些兴奋的样子。
一群山狼从四周慢慢围了过来,经常打猎的人知道,狼是群居动物,一头精明的狼王往往能带领整个种群生存下去,它们进退有度,分工明确,看起来是一群难缠的畜牲。
只是张式不明白,按说这群狼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里并没有它们生存下去的猎物,张式摇摇头,不知道群狼为何不是在更北一些的草原上。
虽然说恶虎架不住群狼,可对于这些拥有战斗经验的老兵,还有独孤家经常出入山林的高手来说这些小玩意儿算不得什么,只是西夏人有信仰,不吃狼肉,要不然还不把他们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但不管怎么说,独孤家这群眼里放光的家伙肯定是看上这些好皮子了。
“嗖!嗖!”
乱箭发出,几乎无一落空,同时群狼也并没有因为几只同伴被射中而退缩,反而快速的飞扑了过来,一瞬间就到了队伍面前,最靠前的两个独孤家队伍里的人显然并没有料到山狼的速度如此之快,一下被咬在了脖颈上,鲜血喷洒,看那恶狼死活不松口的样子,这两个兄弟是没命了。
管家与老道挥手之间斩杀了几只扑上来的恶狼,吩咐兄弟们抽刀,与那狼群对峙起来,张式发现除了刚刚扑上来那一波以外,剩下的狼群竟然并没有动作,只是与人们对峙着。
从后方窜出来一只银色巨狼,众人立马把眼光注视到它身上,看它柔顺的毛发,微红的眼睛,巨大的体型,确定是狼王无疑,而张式看到隐藏在它脖颈毛发下的那一只红铃铛后,立刻对着众人喊道“隐蔽!”
只是有些来不及了。
一群猎人打扮的人突然从山壁高处露头以弓箭相对,毫不犹豫乱箭就对着在低处扎堆的人群如雨一般飞来,兵卒无盾,好在披甲了,人肉盾牌瞬间堆起,一下挡在了梁翰与张式的面前。只是有时从缝隙里穿过一只箭头,落在梁翰身旁,吓得他浑身哆嗦,再也不敢轻视所有的危险,张式扭头看去,梁大公子故作坚强的脸上已经留下泪水。
“乒!乓”箭头射在兵卒的甲衣上,虽然有不小的冲击力,但终究还是没有穿破铁甲,只是有人的腿陆续被箭尖儿穿透,看来这里面还有神箭手的存在。
张式抽了一把剑便站了出去,用耳力锁定了那仅有的一个神箭手的位置,只要是他射一只箭,张式必定一剑断之。
持续了一会,对方好像已经没有箭了,但又畏于张式等人的武力而不敢下山近战,双方就这样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