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中人无非一个义字当头,行伍之人无非一个忠字当头,而寻常人家则讲究百善孝为先,所谓‘忠孝义’三个字也就如此罢。
楚长安一个玩世不恭的小王爷对此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用小王爷的话来讲那就是:狗屁的忠字当头义字为先,老子偏不信!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更何况云老于楚长安师徒一场长达十三年之久,如今云老即将离去楚长安如此注重孝道之人的内心又怎无波澜,只是不想表露出来罢了。
镜花水月之地云老换上一袭干净的白色长袍捋了捋已经花白的胡须沉吟道:“果真是老了。”
话罢轻轻的招了招手,夜色之下便齐刷刷的走出了八道黑色的身影,全部都是一身漆黑的锦衣武装到牙齿唯独露着一双死寂的双眸,在此八人各个身怀绝技乃是云老在这楚王府的二十年来亲手培养出的暗哨,可杀人于无形无息之间!
八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上沉声道:“见过云老!”
云老摆摆手一笑道:“这些年来教你们的奇门遁甲之术兴许也都大成了吧,自此之后你们八人就全权听命于小王爷听明白了吗?”
八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点头齐声道:“明白!”
云老满意的点点头道:“日后即便是丢了性命也要护小王爷周全,不得有半分怠慢!”
八人点头沉声道:“是!”
接着云老取出两个锦囊与一封信笺交与为首的黑衣人手中道:“待我走过后,这些物件交与小王爷手中。”
接过东西为首八人便再度隐匿了下去,来无影去无踪常人难以捉摸。
云老拿起桌上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宣纸打开来观赏一番摇头笑道:“哈哈,也算是有些神韵了,这些年来老夫也没白教。”
夜色之下,云老一个闪身便就消失在这待了二十年从未踏出过半步的镜花水月之地,随风而去悄无声息。
楚长安在镜花水月之地的门外呆立了不知多长时间悄无声息就如此这般注视着那扇精雕细琢的拱门,直到一缕清风拂过夹杂着丝丝凉意这才回过神来推门而入径直的走向了亭子中一屁股坐在了云老先前的位置上环顾一番四周。
良久才喃喃开口道:“糟老头子还挺会选地方,如此宝地果真不错。”
之后楚长安独自一人在这镜花水月之地枯坐了一个时辰,并没有东张西望赏花观景而是就如此静静的打量着身前的石桌,面无任何表情。
半晌伸出手来轻轻的拂过石桌之上四个硕大的凹槽,铺过一张宣纸泼上些许水墨拿起纸镇压过宣纸,赫然四个大字呈现于楚长安眼前‘一字成仙’!
楚长安同这云老修习琴棋书画依然十三载,唯独书法被云老要求严格需得精益求精,十三年来听过修习书法的最高境界就是‘入木三分’,眼下云老枯坐此地二十年兴许已达到了‘入石三分’的境界。
此番一去南城一较高低兴许可以赢也说不定。
回过神来楚长安便扫了一眼这镜花水月之地出了门并差人将那已经留下了凹槽的石卓给撤了下去换上一副新的石桌,同时下令从此之后没有自己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这镜花水月之地半步,违令者直接剁碎了喂狗!
夜色已深却依然未及子时,中堂之中早已按照小王爷的意思设好了宴席,老齐站在一旁做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如此吊儿郎当斜靠着墙完全没了精神头。
楚长安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见老齐摇晃着身子歪歪扭扭的打起了瞌睡,上去就是一脚狠狠的踢在了其屁股之上。
一个踉跄险些栽倒的老齐骂骂咧咧的转过头去,但一见到小王爷顿时就蔫儿了,耷拉着个脑袋揉着屁股道:“小王爷你踹俺作甚!”
楚长安一笑道:“看你快要睡着了,给你提提神儿。”
老齐一脸委屈的撇嘴道:“要真是让俺提神儿,给俺整一壶好酒就行。”
楚长安二话不说直接提起一坛子上好的玲珑酒推到老齐身前。
老齐急忙打开,瞬间酒香四溢飘香至极,话不多说抱起酒坛子就要开喝却被楚长安一把嗯住道:“莫急,再等等!”
老齐咂咂嘴呢喃一声:“都到嘴边了还不让人吃,真是馋死俺咧。”
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却很老实的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子就如此盘坐在原地怔怔地闻着酒香咽着口水。
楚长安则是斜倚着头靠在桌子上盯着远处天空中的那一轮皓月怔怔出神。
中堂设置于正堂之后介于前院与后院之间,地处整个王府的最中央,二层阁楼极为雅致平日里此地也就是用来招待一些个朝堂官员而已,如今南晋王十余年从未回过京都楚王府早已无人过问,这中堂也就成了小王爷喝酒作乐的地界了。
这中堂建造十分妥当,一层为平日里喝茶闲聊之所,二层则为设宴饮酒之处,四周窗子极为宽阔阁楼之顶呈牛角状向上潘延而去只不过是四方螺旋而上越往上就越小,楼阁的最顶端设有一处结尾精巧的机括,是为长约三尺宽约三尺的天窗,平日里饮酒设宴之时如若晴空万里还可透过这天窗观一番昊天景观。
一来景物雅致宽阔舒坦比起那正堂可要好的多。二来农历八月十五本就是赏月之日恰巧此地有如此机括岂不完美?这就是为何小王爷会选择在这中堂设宴的原因。
良久屋一名二等丫鬟叩门道:“启禀小王爷萧公子到!”
楚长安闻言轻声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萧巧巧便穿着一身男装推门而入手中依然拿着那柄从不离身的宝剑。
见状楚长安苦笑一声淡淡开口道:“你们这些个江湖中人从来都是刀剑不离身吗?”
萧巧巧盘膝而坐面无任何表情将手中宝剑置于桌上并未言语。
老齐则是嘿嘿咧嘴一笑道:“那可不!俺们江湖之人行走江湖难免仇家甚多,难免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咧,这兵器就是俺们的命!”
楚长安一笑骂道:“老匹夫,你就是怕死!”
老齐耷拉着个脑袋低声埋怨道:“都是人间第一遭,怕死不是常事啊!”
人已到齐楚长安便不再多言斟上一杯姜老头派人送来酒高高举起道:“今日乃是祭月之日,同饮一杯!”
话罢一饮而尽,酒水入口一股茶水的清香可以说是芳香扑鼻没有任何的酒的味道,入喉隐约可以感觉到一丝辛辣之意,入腹则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久违的暖意,这酒似酒又非酒玄妙无比。
喝起这酒就好像是在喝茶,怪不得那姜老头说要送自己一份大礼。
老齐一口王府珍藏的玲珑酒下肚,酒性刚烈咧嘴一笑道:“好酒!”
萧巧巧却依然面无任何表情放下玉杯再度斟上一杯,举杯便一饮而尽,接二连三一时间三杯烈酒下肚却依然面不改色。
一时间楚长安不由得有些惭愧,一名女辈喝起酒来竟然比自己都要凶猛何不惭愧?
老齐三杯烈酒下肚咧嘴一笑,咂咂嘴回味无穷那张布满风霜的老脸上腾起一抹红晕却依然精神抖擞。
宴会过半吃喝也已经差不多少老齐嗅觉十分灵敏咧着嘴道:“小王爷喝的那是什么东西,怎会如此之香咧。”
楚长安见状笑骂一句:“狗鼻子!小爷喝的也是酒。”
老齐揉揉发红的鼻头嗤笑一声:“老齐喝了三十年的酒还从未见过如此芬香扑鼻的东西,尝尝!”说着就举起杯子递到了楚长安的身前。
楚长安招招手身后丫鬟便得令为其斟上一杯。
接过酒水老齐先是学着行家的模样将玉杯放在鼻子前细细的嗅了嗅,随即伸出舌头沾了一口咂咂嘴,一饮而尽回味无穷瞪大眼睛道:“似酒非酒,不错不错。”
楚长安一笑轻佻眉头道:“如何?不然给你灌上一葫芦,待你日后慢慢品?”
老齐赶忙摆手护住自己那洗刷的干干净净的酒葫芦道:“使不得使不得,好酒虽多俺还是好俺这口儿!”
楚长安白了一眼老齐便不再拿其逗乐,转头看去萧巧巧此刻盘坐在原地注目望着那已经几近要升至顶峰的皓月,仔细看去萧巧巧地眼角微微泛红兴许是昨日哭伤了眼睛。
举起玉杯楚长安叹了口气道:“萧公子若是想要赏月,可以再等一等!”
萧巧巧摇摇头道:“皓月长存,物是人非。”
楚长安愣了愣神哈哈一笑举起玉杯与其碰了个杯一饮而尽。
很快子时已到那韵山之上传来一声浩荡的钟鸣之声,悠长且浑厚。
楚长安站起身来走至窗前望向远方那灯火通明的韵山之巅轻轻一笑道:“好戏要来喽。”
寂静片刻,京都之中不在喧闹万家之中垭口无声,只听得那韵山之上再度一声钟鸣,紧接着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第九声。
凤鸣古钟鸣响九声一声压过一声,声势浩荡整个京都都听的一清二楚,据说那韵山之上那凤鸣古钟已传承了不知多少个百年,曾是那江湖中有名的佛门灵山之宝因十三年前的江湖之乱才流落至此,古钟通体为古铜所筑高约九丈重达千斤少有人能够鸣响,整个京都也只有那韵山上闭门不出誓死与那古钟为伴的老和尚能够鸣响九声。
曾有人不信前来试探,却不料钟未鸣响还反被震成了个残废!自那之后便再无人前去试探!
就在此时钟声的余韵悄然散去,一声如雷般的擂鼓之声骤然响起堪比那天空骤降的惊雷惊醒世人,随着擂鼓节奏越发的急切琴音琵琶铜铃之声赫然响起。
煌煌拜月之曲犹如千军万马对敌沙场一般,刀枪风鸣嘶吼呐喊就宛如一切拼杀的场面就在身前,主将率千骑甚至是万骑奋勇杀敌一往无前,血拼三日屹立不倒,一腔热血报国无憾!
紧接着声声擂鼓由急切转而便做缓慢,一众乐器鸦雀无声,宛若大战之后沙场将士铿锵有力的心跳之声,支撑着残破的身躯却依然巍峨不动。以自己残破的身躯坚守国土从不后退半步,誓死卫国!
最后鼓声渐没琴瑟渐起却没了先前那股震慑人心的氛围,取而代之的则是那疆场之上大战后的平息,伤痕累累血染百里,横尸荒野战死他乡。
无数英灵彻底随着这一曲浩荡的《拜月镇魂曲》平息了下去。
一曲浩荡镇魂曲楚长安竟破天荒的听了个完整,双目之中尽是无奈与惋惜的神色,兴许是见识过那沙场的惨烈战况心生怜悯之意,兴许是对于这拜月之日却无家人陪伴的孤独之情,亦或者是云老离去的恋恋不舍!
一曲毕,楚长安苦笑一声望向南方喃喃道:“好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