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妃邯?韩妃邯......韩妃邯......”
初始听来,天童觉得这名字有些拗口,再多念两遍之后,却又觉得好像又挺有滋味,便不停的念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蒙面姑娘没女人样的拍了拍桌子,说道:“你烦不烦,老念我名字干什么?姑娘这名字有这么难记吗?吃面吃面。”
说完,便将嘴从缠了无数圈的白布缝隙里费力的努了出来,像两条又红又肥的蚯蚓一般,然后滋溜一口,吃掉了一碗油泼辣子面,接着,两条蚯蚓又从布条缝隙里缩了回去,看着挺可笑,挺费劲。
“哼哼,不难记,好听。”苏牧还跟愣子一样,面也不吃,双手撑着脑袋痴痴的望着人家。
名叫韩妃邯的蒙面姑娘放下碗,笑着拍拍苏牧的肩膀,对天童道:“你看,人家傻子都能记住我的名字,你还在念什么啊?诶,苏牧,念一遍本姑娘的名字来听听,要念得好听一点,痴迷一点,疯狂一点。”
“呵呵,我不记得了。”苏牧傻呵呵的笑道。
“我......那你还说不难记?还说好听?我看你是真傻。”韩妃邯摇了摇头。
天童凝眉道:“韩妃邯......嘶,这么说来,你难道还真是去和云梦王世成亲?”
韩妃邯仰头道,“还骗你不成?诶,小道士,你不是不信吗?怎么念了几百遍我这名字后又信了?”
天童说道:“因为你这名字有文章啊。”
“呵呵呵。”韩妃邯笑了,“你要是能说出来,你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天童道:“先是你名字里头两个字,‘韩妃’,远唐后,神洲陷入混乱,大大小小的国家建立了不下二十几个,直到魏、晋、楚三家崛起,这些小国才逐一覆灭,而在北方最后被灭掉的,便是韩国,最后一代韩国国君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也曾与我......与我一般潇洒,然而此人却极为专情,后宫佳丽无数,却至始至终只立了一个妃子,那便是韩妃,连皇后都没有,相传韩妃长得美轮美奂,根本不是人间该有的面貌,韩国君不知是太喜爱韩妃,还是因为那根本就是个谎言,不想被人揭穿,所以除了韩国君以外,从来就没有人见过韩妃的脸。”
韩妃邯笑道:“可以啊,小道士,这个你居然都一清二楚,你,你再接着说,为什么光听我名字就知道我真是与王家联姻?”
天童笑道:“知道韩国为何最后一个被灭吗?那就是因为云梦王世一直在暗中相助,甚至帮着韩国与北魏拟定了诸多协定,云梦王世力保韩国的原因一直是一个谜,不过可惜,最后,再好的条件都抵挡不了魏帝一统北方的决心,韩国最终还是灭了,可是谁也没想到,在北魏数十万铁甲包围下,韩国君居然带着韩妃鬼神莫测的越过了他们,来到了邯郸城,云梦王世当时的家主王崇贤早已等候在那里,韩国君与韩妃在邯郸城与王崇贤谈了整整半日,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最后,韩国君与韩妃便立于邯郸城头,双双自焚而死。”
天童盯着韩妃邯露出来的眼睛,接着道:“这便应了你名字里那个‘邯’字,也就是邯郸之会,哼,所以嘛,韩妃邯这名字就起得与王世有渊源。”
这时,面摊里邻桌的一位闲汉搓着脚丫笑道:“吹吧你,韩国君最后哪儿是死在邯郸,他是被手下宦官缢死的。”
坐他对面的老农户摇了摇头,张开满口黑牙道:“韩国君之死另有蹊跷,只是尔等不知罢鸟,他自知将死,便在后宫里与几百个宫女寻欢作乐,最后精气泄尽,纵欲而亡。”
“你个二球货。”面摊老板娘指着那老头骂道:“尽说些不三不四的话,面吃完嘞就滚球蛋的。”
“嘿,老爷说话干你个屁事......”
那头骂得起劲,韩妃邯听完天童所言,不禁有些意外,“你怎么连邯郸的事都知道,你真是玄道宗的弟子?”
天童打个手印,笑道:“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韩妃邯大笑起来:“你这僧不僧道不道的还挺可爱,老板娘,再赏他一碗面吃。”
说完转头再看,老板娘正将那老头摁在路边上揍得起劲呢。
回转过来,却见苏牧拿着筷子,在面碗里来回的搅,接着便从里头挑出了一只蟑螂,苏牧看着蟑螂笑道:“老板真好,面里还给肉吃。”
苏牧接着便要将蟑螂吞下,天童正想阻止,韩妃邯却先他一步,将那蟑螂拍掉。
“苏牧,那是虫子,不能吃?”韩妃邯说道。
“啊?可我以前吃过,味道不错啊。”苏牧还想去捡那蟑螂,又被韩妃邯给摁住。
“苏牧,你呀,不聪明,但是得学习咱们正常人的作为,我们人呢,非到饿得不行时,基本上都不会吃虫子的,咱们在铺子里吃东西的,都是有面子的人,更不能吃虫子。”韩妃邯说。
“什么是面子?”苏牧问。
“面子这东西可深奥了,简直囊括天地啊。”韩妃邯似乎并不觉得苏牧很烦人,反而用她的方法来给苏牧解释着,“先就说面条里吃出虫子这事,先别管你以前吃过多少,总之以后要是再遇见,一定要学我的样子。”
说完,韩妃邯便假装吃面,然后惊叫一声道:“啊!有虫子,伦家好怕怕,这虫虫好恶心呢,呕......”说完,她还转头低下,假装呕吐的样子。“来,苏牧,你学学,看像不像。”
“哦。”面对天童时,苏牧可从来没这么听话过,他挑起面条,很迟钝的惊叫起来:“啊,有虫子,伦家好怕怕,这虫虫好恶心呢。”
“学得不错,接着你就要呕吐,我再给你演示得真一点啊。”韩妃邯更是认真,竟然将布条掰开一点,然后伸着手指头进喉咙,硬生生的在众人面前吐了出来。
苏牧看完也学她那样,用手掏喉咙,然后果然就吐了。
“哈哈哈。”韩妃邯似乎很高兴,“苏牧,你不错嘛,学得好,以后吃东西再从里面挑出蟑螂蚂蚱毛毛虫,你就得像现在这样,这便是正常人,这便是有身份的人,有面子的人。”
韩妃邯的话天童可不敢苟同,然而这一幕却蓦然叫他眼前一亮,随即便看了看天,低声道:“果然凡事皆有注定啊。”
揍完老黑牙得胜归来的老板娘回头便嚷道:“谁说我的面里有虫子?谁吃到虫子啦?”
天童沉声道:“你的面不干净,你还有理了不成,本座......”
他话没说完,老板娘一屁股撅过来,便将他那小身板儿撩出去老远。
韩妃邯也不干了,站起来将脚往凳子上一踩,喝道:“你怎么还打人呢?没看见他还没发育好吗?”
凶神恶煞的老板娘当即就抓着韩妃邯的头发,将她的脸来回的往桌上砸,可怜她还是没出嫁的闺女,不过好在脸上蒙的厚实,至少没伤到面骨。
“你,你别欺负她。”苏牧只说了这么一句,却被那老板娘另一只捉住后脑,也是一个劲的往桌板上摁。
......三个人相互扶持着走在路上,韩妃邯捂着被染出片片红梅的白布说道:“小道士,你不是挺能耐嘛,刚才危急关头你怎么那么不中用啊。”
天童瘸着腿一拐一拐的走着,“我不中用?呵,我要不看她一个妇道人家不知深浅,我当场就取了她性命我,哎哟......”
“得了吧,就你这样子,要不是我跟苏牧帮你扛着,那恶婆娘都能把你给撕了。”
天童停下脚步,“你别瞧不起人啊,本座可是浑身的本事,信不信远在此地,本座就能结果了她?”
韩妃邯也停下来,双手插在腰上,“来来来,你快做法,本姑娘就想见识见识你那狗屁本事,刚才不见你这么拽,跑得比谁都快。”
“我......”天童真想开这杀戒,可随即又收回马步,把高举的手拿了下来,“你叫做就做?哼,本座又不是你的杂役。”
说完便接着一拐一拐的往前行。
韩妃邯拍拍鼻青脸肿的苏牧,说:“苏牧,你看,这个呢就叫做怂货,你懂了吗?”
“怂是什么意思?”苏牧问。
“就是小道士那样啊,真拼命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事后又开始吹牛。”
“那为什么是货呢?他不是个人吗?”
“货这个字呢,可以做很多解释......”
天童听着后面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可最后又笑了,“这韩妃邯莫非还真是苏牧的解铃人?有意思,有意思,若真是这样,我也可放下心来,一个人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