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这么说便可以威胁到我吗?”云妆蓦的抬起眼,犀利冷厉的眼神,为那狭长的美眸染上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雾,“云棠,只要你和其他女人有了夫妻关系,这凤花烙自然会消失不见。”
云棠闻言轻笑出声,唇边的笑容如黑夜里的花朵幽然绽放,不经意间染上了夜的颜色,“主子,如果你真的不在乎我,那你为什么宁愿违背主子的意愿也要收养我?为什么要我煮饭洗衣为什么要宠我睡觉?为什么要教我习武识字?为什么要我背诗经?为什么会亲手为我种花?为什么在我练功时偷偷地跑来?为什么在我受伤时,彻夜不眠的陪在我身边?”
云妆似是被云棠说得怔愣住了,思维中出现了个短暂的空白,仿佛有道闪电蓦地劈了过去,劈开条窄窄的灰色,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抓不到,她的胸口就好像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她顿了一会儿,“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谁告诉你的,你说?”云妆的眼神一片森然,最后却是慢慢冷笑起来,冷冷地瞟了云棠一眼,然没有立即便推开他,嘴角一撇淡淡的说,“是不是云妩告诉你的?亏得我还期待她能玩出点新鲜花招,再杀她,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的便想自己找死。”
“这么说,主子真的做过这些?”云棠瞪大了眼睛,将他整个紧紧地贴向云妆,像个怕冷的孩子吸取着温暖,“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云妆沉默了,她的手柔软而冰凉,仿若夏日清泉冷冽而舒和,云棠心头一震。
云妆脑中一热,闷气压在胸口,气血奔腾,一阵阵的腥甜,压制不住地翻滚。她用手捂住了嘴,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溅到了手心里。她的神情也是那样的惊痛而绝望,眸心收缩再收缩,再收缩,收缩成细细的一道,痛楚而锐利,针尖般扎了过来,她干脆闭上了眼睛,“因为你是我姐姐……”她的眼睫浓黑微卷蝴蝶羽翼般密密地扑在眼睑下,更将她的面容衬得异常的苍白,甚至很脆弱。“你是我姐姐最爱的人的儿子。”她低沉的声音里暗含着痛楚,如一阵忧郁的风,沉着却掩藏不住的伤感;强大却有着不可避免的孤独。不是脆弱,不是伤感,那是经过长久时间的冲刷,历经沧桑的灵魂中才能沉淀下的悲哀。
云棠紧紧地拉着她,低下头来蹭着她的脸,长长的眼睫毛轻轻碰触到了她光滑的额头,带着一种细微的暖而痒的触感,声音似乎也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水雾,“可你不是很恨我爹爹吗?他抢走了你姐姐,又没有照顾好她,还抛弃了她,甚至还与别人设计害死了她。”
云妆拧着眉头,面色更加黯沉,她蓦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神,扑朔迷离。那里有怜,有爱,有喜,有忧,有恨,有憾,有叹,有千丝万缕她看也看不明白的东西,但最终,慢慢沉淀为了如同往昔的清冷,仔细地盯着云棠好半响,低沉的声音缓缓压深,带着刺骨的寒意,“你是谁?你不是云棠。”
“主子,你说什么呢了?”云棠满脸无辜,忽而撇撇嘴,似有委屈:“云棠不是云棠,还能是谁啊!难不成主子云棠都不认识了?”云棠忽然又一改先前的委屈,温柔地拔了拔云妆的发丝,“主子,你累了吗?以后让云棠来守护你,好不好?云棠会很爱你的。”
云妆冷哼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他,想从他的眼中找到答案,“云棠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他虽聪慧,但是古板,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便很难改变,因此,他绝不可能如此简单便分出我与锦公子会是一人。”
云棠微笑出指,捻住她一缕青丝,妖魅的眼波仿佛是落在梅花上的雪,只需要轻轻的一下呼吸便能让它粉碎,只能秉住气远远的凝望那么一下,温柔到极致脆弱到极致却也美丽到极致,“主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锦公子,我便在他身上捉到了主子的影子。”
“哼。”云妆瞳孔微微缩了缩,眼底露出了别样的温柔却又丝毫不显造作,随后又不着痕迹的将那刹那的温柔敛去,“连我都方才才知道,而他更不可能那么容易察觉到,他有几斤几两。我这个做主子的,比谁都清楚。”
青丝丝丝滑顺柔软,捏在手中轻若无物,云棠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那唇边的浅笑,犹如冬日穿透厚厚云层的阳光一般温暖,“主子,你便这么自信吗?”
云妆低沉着声音不冷不热缓缓道:“凤花烙除了我便只有主子知道,如今主子已经不在了,便只有我知道了,云棠他是绝不可能知道这些。这件事对于他而言,只是小时候一场轻若云烟、无关紧要的梦,他永远都不可能记起。”云妆攒起眉头,“而你方才的话里,有太多的不可能,这便成了你的破绽,云棠小时候为了能够达到我的要求,练功非常的刻苦,经常半夜三避过守夜的侍女,偷偷跑出去练功,我确实发觉了,也经常守着他,我还不想让他把自己给累死了,辜负了我这么些年得筹划。然他对这件事,一点都没有察觉,连凤宫都没有几人知道,就是有,也绝对不敢乱说。”
云妆手不由得一顿,她清透的嗓音低而不沉,如琉璃水晶般纯净而无丝毫感情,“我是喜欢种兰草,那花也确实出自我手,然凤宫没人知道我喜欢种花,云棠便更不可能察觉,凤宫的花草由花苑专人栽植分配,他怎么都不可能察觉这个人会是我,除非我自己亲口说出来。”
云棠恢复了淡漠的模样,“主子,你曾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
“哼。”云妆冷冷的看着他,“最后一件事,云棠是由于锦公子多事才知道了姐姐是如何惨死的,然锦公子没有告诉她,其实,那个辜负姐姐又害死姐姐的负心人就是他爹爹。”云棠微微一笑,只深深地注视了她,不作反驳,云妆又道,“而最重要的一点,云棠绝对不会对我动手动脚,我是他的主子,他绝对不可能说出你这种****词语来玷污我。即便他真的有心,在不自觉中动了手,但我让他松手,他绝对会立刻松手。他自小在凤宫长大,凤宫尤其重视规矩,倘若他连尊师重道这点二规矩都不懂,那还真是浪费我十六年的教导。无论怎样!”云妆冷眼睨着云棠,“你绝不会是他。
“我不是云棠,我还能是谁?”云棠犹豫了下,他薄薄的唇边浮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带着点诱惑,“主子,你都忘了吗?你从小抚养我,教我读书武功,你还在船上吻过我。”
云妆唇角动了一动,她的嗓音轻柔如雪,言辞之间,却闪烁着冷酷的辉光:“你不是云棠,你是凤镜的幻象。娘亲曾说过,凤镜,以镜映人心,以人心化幻影,难辨嗔痴,不分真假,能将人引入迷途,心智紊乱,杀人于无形。但凡是人,无论男女老少,他都逃不出七情六欲,无论是七情还是六欲,只有其中的任何一项,就是致命的破绽,而这就是凤镜的精髓。我早便察觉出,凤镜如此险恶,必然会是寻找宝藏的必经之路,我娘亲还说,凤镜无论人鬼连仙都能杀,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过了,必然还留有后招。”
云棠缓缓一笑,没有被拆穿的慌乱,“你说的不错,只有一点不对!我不是凤镜的幻像,而是你云妆的心魔。而你解释得愈多,便代表你越心虚。而我就是你的心魔。方才发生的种种不是你最渴望的,就是你最害怕的。”
“哼。”云妆冷冷一笑,眼中流转着一抹幽暗的光芒,“我现在便除了你这个心魔。”云妆哼笑着,一掌打向云棠,云棠不闪不躲,只愣愣的看着他,生生接下了云妆一掌,便消失不见了,然眨眼又便出现了。
不同的是,这次云棠拿着剑指着云妆,脸上带着罕见的怒气,痛心疾首的问,“主子,为什么,云棠又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是故意的,故意想杀我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哼,我就是故意的,这都是你们应得的。”云妆冷冷地说完,便一剑杀了云棠,没有一丝一毫犹豫,“你困不住我。谁都不可以也不可能阻碍到我,不管是云棠还是锦公子,就算是天命,我都不会妥协,即使争,也要争过来。”她的声音清脆而冰冷,透着让人窒息的绝望,让人从心底发寒。
云妆闭上眼睛专心挥剑,四下不断的传来了爆裂音,一声高过一声,此起彼伏的。
“想要破凤镜便先静心,想要静心最好的办法,那就是睡觉。”这是爹爹说的。
“静心曲,则正是由婴儿睡觉时的喘息所编出来的,是世间最最纯净的曲子,还没有沾惹红尘,无欲无念,无爱无恨,六根清静,因此静心。”
云妆闭上眼,抬手放到唇边,涓涓乐曲缓缓溢出,清越空灵,极其普通的调子,听起来平淡无奇,却似乎隐隐透着无尽的诱惑,仿佛沾上淡淡的花香,断断续续低回盘旋,随着微微流动的潮湿空气,流经之处都有幽光,幽幽钻入心底。她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深思融入乐曲中,心湖是前所未有的平静,那乐曲似乎能洗尽灵魂的污秽似的,仿佛连魂魄都要被这乐曲所慑……
云妆觉得四下的事物慢慢地变的真实了,手中握剑的感觉很真实,从来不会出错。流水,雾气,符合地面的冰滑,只是有些器官,怎么只觉得左侧身子有些冰冷,而左侧身子却觉得炽热犹如烈火烤过,好像还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压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