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顾不上想太多,忙问怀里的人,“锦公子,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云妆摇了一摇头,“我没事。”她边说边抬起了头看向眼前的那片光亮,洞内整个儿都是冰雕玉彻,偌大的空间,透亮如昼。而这里亮如白昼的原因,则是由于每根柱子都亮着灼灼的白光。云妆在云棠怀里没有很快便起来,方才她这一摔,她才忽然觉出方才云棠对她过度需索带给她的酸痛全部都被压了下来。云妆抬了抬眼,仔细的打量着洞内四处,只见几步之外,放着一座巨大的冰床,而冰床上还陈列着一座精美的冰棺。
冰棺之上,还书写着三个大字,广寒宫。
云棠忽然发现云妆无意间横在他身上的手臂上,居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而她的手臂内侧还有一些明显是被利器刮破的疤痕,有些还崭新渗着血丝有些已经结痂了看着很旧了,然显然这些伤痕都陷入不是一朝一夕才能够造成的,而是长期日积月累才能落下的,犹如是笨拙的画家涂鸦而成似的,那些伤疤在她的手臂上蜿蜒成一朵花的形状,却还是显得非常的可怖,宛若上好的玉石出现了碍眼的斑点般让人心疼不已。云棠眉心微微一皱,眼眸中顿时流露了惊恐不已的神情:“锦公子,你告诉我,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伤?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是以前,他会以为是别人伤害他的,然知道他会武功后,再看这些伤疤,他确定没有人能轻易伤的了他,他这些伤疤只能是他自愿造成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自我伤害?他便不能爱惜自己一下吗?
云妆正专心的看着那两幅对联:
凤山,风寒轻拢烟雾。
寒宫,目断不知归途。
听到云棠的问题,云妆这次收回神思,眸光淡淡扫过了云棠,顺着他疑惑的目光,她这才注意到她在不觉中露出了手臂,她皱了皱眉头,随即便收回手拉下袖子遮住那些连她都不愿意看见的伤疤,继而她起身,退离了云棠好几步道,“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了。”她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沉静,却又充满决然的冷酷。
云棠胸口蓦地揪紧,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无力的挫败感,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凤剑,咬了咬唇问道,“锦公子,你告诉我,你的这些刀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被人所伤,伤疤应该是在外侧才对,然而这些伤疤都在他手臂内侧,难道是他自己在自虐?想的这,云棠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锦公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你究竟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你自己?”
云妆淡淡的看着他,眼眸美的几乎能够将人灵魂给牢牢的锁住,在这双动人的美眸之中,除了冷漠无情就是平静无澜,没有丝毫情绪上的波动,虽然在如此近距离的对视,然她看着他,目光冷静的便仿佛他这个人根本便不存在一样。“云棠,我说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管好你自己便好了。我对自己怎么样,都是我的自己的事情,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云妆拂袖而去,飞上了那冰床,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飞舞,纷纷扬扬的,如梅花花瓣般,不断的洒落在她身上。那冰棺中放着一个小盒子,看着十分普通不过的木制盒子,怎么看那盒子也毫不起眼,然盒上镶着珍稀的玛瑙,盒盖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凤凰的标记,凤凰下还刻着一个篆书的字,凤。
云妆的眉头一拧,伸手便推开了那冰棺,她想也不想伸出手便要去拿那个盒子,然而她的手被云棠一把抓住。“锦公子,你要做什么?你要拿这个盒子吗?这里面很可能会有机关。会很危险的。”云棠盯着云妆,认真的开了口,“再者,这些东西亦不属于你。”
云妆没有说话,抬眼睨着云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眸,缓缓审视着他,既不生气也不发怒,那淡漠的视线,犹如致命的刀锋徐徐滑过,云棠顿时被她的这种眼神给深深地震了一下,他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抓着云妆的的手依旧没松开,“锦公子,我知道,我什么,你都懒得听。如果你非得要拿这东西的话,我来帮你。”云棠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松开了云妆的手,自己去拿那个盒子。如果有什么机关,有什么危险,那便让他承受好了。
云妆睨着云棠的手,好不容易压抑下的怒气再次翻滚着上涌,他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云妆缓缓收回手掌,比冬夜还要深沉死寂的黑眸瞬间爆发出了一道极其凌厉而阴寒的光芒。他真的太像那个负心的贱男子了,不但,喜欢多管闲事,而且,还非常的自以为是。
当年,我云妆究竟是犯了什么疯病,要救下那个男子。洛棠,他的出身来历都是一个难解的迷,甚至便连他的名字是真是假都没有人知道,他在江湖上不过三年,留在江湖正史与传闻上的大概只有他的容貌,谁见了洛棠都不会再忘记他,他的容貌在当时堪称绝色,才华绝代,因此被人称做玉面郎君,传言说无论是怎样的女人,只要见了他,只要一眼,便会被他的笑容倾倒,一笑倾城,不过玉面郎君,无论正派邪派,女子都会为了能一睹他的容貌而惊喜不已,而男子即使修养在高,都还是会对他的容貌儿暗暗嫉妒不已,可又不得不承认洛棠的倾城绝世。
江湖素来只有第一美女,然而这个洛棠的出现,便有了江湖“第一美男”的称号。世事无常,偏偏这个洛棠被云妆撞到了,洛棠容貌不俗,然武功却不怎么样,还有些自以为是。云妆一招便解除了那些要杀洛棠的人,她冷眸睨着洛棠,冷冽的眸光微闪,“你是谁?是什么?”
只可惜,洛棠已经回答不了她,他受的伤太重晕了过去,云妆也不知道她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做了个决定要把洛棠带回凤宫去疗养,或许是她还被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所羁绊吧,即使是已经没有了那些记忆,亦没能完全挣脱出来。
当洛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时有多么的震惊,云妆根本没有兴趣知道,只有云容经常在云妆跟前絮絮叨叨,关于洛棠的很多事情,云妆几乎都是从云容那儿听来的。
洛棠恢复的很快,他伤好的差不多,他见到云妆后,开口问的第一句,“云姑娘,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且只杀人不救人的‘雪绝’,会路见不平拔刀出手救了我?”伤好后的洛棠依旧美好的如同画中人,长长的乌黑色长发非常随意的扎起,又很随意的在他瘦削纤薄的肩上散落了几缕,使得他整个人淡散发出了一种脆弱无比而又纤尘不染的纯粹干净。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令人想起了夏天满是繁星闪耀生辉的夜幕,他淡粉色的嘴唇,仿若是那春天三月里第一朵绽放的樱花,他轻轻一笑,仿佛会有无数道光辉灿烂的阳光在瞬间直直的照射进了人的心底深处,那种温暖又厚实的感觉一直在慢慢的漫延着,漫延着。江湖第一美男,自然是名不虚传。
云妆回过头看着他,明亮的双眼仿佛是两把绝世宝剑重现再世,被她所注视的人便觉得整个人连心底也被她这种锐利的目光照了个透彻,“洛棠,你若想死,那我现在便可以杀了你。”她淡淡地开了口,顺手从正把玩的花上扯下一片叶子,然后极其随意的伸指一弹,叶子随即擦过洛棠光洁的脖颈,顿时划出一道明显的血痕。
洛棠没有丝毫怒意,也没有沉下脸色,他的嘴角反而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虽然这只是一抹微不足道微笑,却如春天三月里最柔软最和煦的春风一般,仿佛在一瞬之间便能够吹散了所有的阴翳和郁悒,他的目光扫过云妆养的花,登时亮了几分,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爱花,这至少可以说明,他面前这个心狠手辣能够一招让他悴不及防毙命的小姑娘,还是个正常人。洛棠渐渐地扬起了嘴角,瞬间扬起了连绵的灿烂,“其实,我现在亦不敢相信,你就是云妆。关于你的传闻太多了,我不是没有听过,然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居然还这么小,看你的样子,你也便十二三岁的模样。”江湖几乎无人不畏惧云妆,换句话可以说是,人们对凤宫的畏惧只是九分,那么,对雪绝的畏惧则有足足的十分。
云妆缓缓放下花,转身便离开了,没有再多看洛棠一眼。洛棠看着她迤逦而下的背影,优美的唇角勾勒出了若有若无的弧线,只是那抹笑容里似乎流露着说不出道不明难以言喻的惆怅,几声低低的叹息轻得似刮过耳边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风。
洛棠伤好侯,云妆便让他走了,只是在不久之后,亦便不过半年光景,云容便偷偷离开了凤宫,为了洛棠。云妆旧淡漠,仿若无事,只不过她的花种的少了,她人杀的更多了,她话亦更少了,在凤宫,云妆便如同一阵清风,来回都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没有人能注意到什么,除非是被她吓到了。
再次见到云容,是云妆自己的安排,亦是出于偶然。“云妆。”云容即使隔着云妆那冰冷的面具,依旧认出了云妆,她显得很是惊喜。
“姐姐。”云妆淡淡应下,看着云容比到外面前还要美丽动人,她褪去往日钟爱的红色裙裳,换上了一条式样极其简单的白色长裙,微微的曳地流泄,她的周身并没有再添加什么繁琐复杂的首饰,只在鬓边插着一朵用普通的白色宝石所雕琢而成的小花。阳光从树枝间打入,稀稀疏疏的,在她清丽的面容上留下了如梦如雾的光晕,那乌黑的眼眸像极了一泓从山涧上流下来的清泉,透着极其晶莹剔透的流光,小小的水珠儿沾在她纤长的睫毛上,仿佛闪耀的玉石被精心镶在了乌黑色的羽扇上,有股说不出的妩媚风情,脸上那明媚灿烂的笑容仿佛同时潋滟了天地之间的所有颜色。即使,明明白白的告诉江湖人,这个女人便是云容,相信也没有人信吧。